卓念風想知道韓慕雲的情況，也只有先見了歐陽予才能瞭解。
秋天早已結束，冬天挾着落葉，將一切都變得灰濛濛的。
天空中也有着濛濛的細雨，帶着寒意，被風吹着，落在少女漸長的髮梢上。
卓念風站在露華鎮，撐着傘，看着熟悉的景色和那扇熟悉的銅門，突然沒了擡頭敲門的勇氣。
那裏面還有人嗎？
遲疑了許久，終於擡手輕輕叩門。
裏面沒有一絲生息，卓念風有些失落的轉身，正要離開，大門卻突然打開了。
回頭，看見張伯有些清瘦的臉。
“小風？你回來了？”張伯看見撐傘而站的少女，激動的喊道，“風小姐，你總算回來看我了。”
“風小姐？”卓念風帶着一絲詫異，但很快衝了進去，開心的說道，“張伯，你還在這裏？少爺呢？林媽他們呢？”
“少爺？”張伯微微皺眉，接着說道，“少爺已經將這處房產歸置到您的名下了啊，他自從你走後，再沒有回來過，只囑咐我和林媽留在這裏照看。”
“這處房產歸到我的名下了？”卓念風微微一愣。
林媽給她的那堆文件太多太重，一直放在律師事務所託人看管，卓念風自己沒有動過，更沒有翻看過，自然不知道這裏也被歐陽予轉讓到她的名下。
“哎呀，風小姐先進來，外面很冷，最近天氣不對，看來要下雪了，屋內有暖氣，快進來，快。”張伯很高興，一副兒女過年回家探望老人的表情。
“唉，張伯……”被他客氣的話說的很不自然，突然身份的轉變也讓卓念風不自在起來。
明亮溫暖的大廳裏，林媽收拾着桌上一大堆的報紙，嘮嘮叨叨着：“小姐，不是讓你別回來嗎？這裏離銘賢很遠，杜遠又不在，沒人會開車送你去學校。”
“林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歐陽予呢？”卓念風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心中升起一陣淡淡的感傷，急切的問道。
“少爺很久沒回來了，他現在滿世界的跑，因爲生意很忙吧。”
林媽倒了杯熱茶給卓念風，嘆着氣說道：“那孩子也很久沒給我打電話了，一定很忙。你呀，也別擔心，學習還好嗎？新環境適應嗎？”
“很久？”卓念風喃喃的自語着，突然起身，往門外走去。
“小風，你要去哪？”林媽在身後高聲問道。
“我出去一會，晚上回來。”卓念風笑眯眯的回首，揚揚手說道。
“這孩子……”林媽看着茶几上的熱茶，無奈的搖搖頭。
雖然是下午一點多，但天色陰沉的厲害，風都是刺臉的，好像是要下雪了。
卓念風包了輛車，來到歐陽夫人的收容院外，從鐵門外看見裏面只有很少的人。
也許是因爲天氣的原因，總覺得裏面透着一股蕭條。
“你來了？”熟悉的蒼老聲音從一側傳了過來，那個叫權叔的老管家站在門邊，看着越發挺秀的少女，說道。
“是。”卓念風撐着透明的雨傘，點着頭，手指凍得有些麻木。
“請進吧，夫人在裏屋看書，我先通報一聲。”權叔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淡淡的說道。
“謝謝。”
卓念風走進去，站在院子裏。
貓蜷在走廊上，小狗走來走去，一些孩子在樓上好奇的看着這個年輕的少女。
不多時，卓念風就被權叔領進了一間屋子。
依舊素雅的讓人忘記這是一間房子，只聽見玻璃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偶爾的犬吠。
歐陽夫人側身坐在藤椅上，只看見她半張絕美的臉。
“你來了？”素淨的聲音，帶着一絲溫柔。
“嗯。”
“予兒很久沒來看我了，難爲你還能想到我。”歐陽夫人似乎很開心，脣邊勾起完美的弧度，側面美的讓人心驚。
“我也很久沒有看見他了。”卓念風咬咬脣，輕聲說道。
“已經冬天了啊。”歐陽夫人沒有回答卓念風的話，只是看着窗外，淡淡的說道。
“是，他秋天離開的。”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卓念風輕聲說道。
“小風，你快十八歲了吧？”歐陽夫人微微轉過來，卓念風看見另一側臉上可怖的疤痕。
“還有半個月。”卓念風點頭
“唔，半個月啊。”歐陽夫人突然露齒一笑，連帶着那半張恐怖疤痕的臉都明亮起來，“十八歲了，成年了。”
“呃……”完全摸不清她的心思，卓念風只好尷尬的笑着。
“是。”卓念風心情猛然更低沉起來，一直想逃避的問題終於要到來了。
她在報紙上看到這個新聞。
所以，韓慕雲始終沒有找她，也是因爲當初的約定吧。
她說過，等他解決完所有的事，再來找她。
“聽說對方是個很不錯的男孩，雖然我沒見過，不過……”歐陽夫人微微一頓，眼神落在手上的書上，“既然是你喜歡的人，一定不會比予兒差吧。”
她的聲音溫柔中帶着分清冷，眼神雖然落在書上，但卓念風卻覺得有股無言的壓迫隱隱而至。
卓念風低下頭。
歐陽予很好，並不比韓慕雲差。
只是……只是她心有所屬。
“聽說你們以前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依舊是溫柔的語氣，歐陽夫人翻着書淡淡的說道，“後來因爲一些事情分開了，是嗎？”
“是。”卓念風始終沒有廢話。
“你就是因爲那孩子，纔不接受予兒的嗎？”歐陽夫人又輕聲問道。
“是。”卓念風爲了韓慕雲，可以放棄一切。
“可惜，他要和晴雪訂婚了。”歐陽夫人看了看少女明麗的臉蛋，合上書說道。
“是。”卓念風咬咬脣，再次點頭回答。
“那你打算就這麼看着他們訂婚？”歐陽夫人平靜溫和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似乎有一分好奇。
這個小姑娘，真是越來越像他了。
不管是氣質，還是說話的樣子，以及做事的風格，都像極了那個儒雅溫厚的男人。
“他說要我等。”卓念風看着她，緩緩說道。
“那你就真的傻傻的站在原地等？看着他和晴雪訂婚？”歐陽夫人的眼神更古怪了，語氣有些急迫的問道。
“不。”卓念風露出牙齒，微微一笑，“我一直都沒有站在原地，我一直都在往前走。”
歐陽夫人微微一愣，接着也笑了起來：“有趣，予兒找了個很有趣的人。”
這麼好的小姑娘，予兒居然沒有追到手……
他們母子，真是不幸，被卓家的人克的死死的呢。
“……伯母可以告訴我卓慕風、秦念雲的事情嗎？”卓念風眼神從她的臉上移到她手中的書，問道。
歐陽夫人拿着《聖經》的潔白手指微微一顫，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將《聖經》放在窗臺，低頭合十，脣瓣微啓，似乎在祈禱着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撫着自己半張燒燬的臉，陷入沉思中。
這個小丫頭真沉得住氣，來了三次，一直沒有開口。
這一次，單刀直入的切進來，也不怕她惱了。
不過，她不會惱，因爲小姑娘的臉，長的實在太像他了。
對着他，她的心都化掉……
“你長的越來越像他了。”歐陽夫人突然擡起頭，伸手招了招，示意卓念風到她的面前。
“真的很像，眼睛，脣角，還有這眼神，清澈的，永遠都不會有髒東西的眼神……”歐陽夫人帶着淡淡的疼愛，手指在卓念風的臉上滑過，最後落在她的眼睛上。
一週之後，卓念風收到了一張請帖。
是快遞送到傳達室裏的，紅底金邊，裏面用正楷端端正正的寫着歐陽晴雪和韓慕雲訂婚時間和地點，在平安夜的晚上八點，九福花園別墅。
那對名字在初冬的陽光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我說副會長，還沒到春天呢？你就開始思春了啊？”
俏皮清脆的聲音在卓念風身後響起，和她一起留在學生會值班的劉雙燕，眼尖的看見卓念風手中的信封，伸手要來奪：“誰又給你寫情書了啊，讓我看看……”
“別鬧，”神遊着的思想被她打斷，卓念風慌忙將信封往書中一夾，笑着說道，“不過是一個……親友要訂婚了，可能下週五要去參加訂婚儀式。”
“下週五？下週五不是平安夜嗎？你不能走。”劉雙燕走到牆邊，看了眼日曆，拿着筆勾勾畫畫着說道，“聖誕節和元旦的晚會還沒準備好呢，你要是像上次那樣走了，剩下的工作會長一定都推到我身上，我纔不要！”
“這些晚會什麼的，不應該是宣傳部的事情嗎？”卓念風抱着書，靠在窗邊，看着她帶着怨憤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是要學生會審批，很麻煩的！”劉雙燕嘴巴嘟的更高了，不悅的說道，“反正我可不想和會長打交道，他一定也不願意撥錢給我們做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