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休息室問她，會不會痛。
他知道，那時候，他就要準備承受這樣的痛。
或者說，更早的時候……
看到她和韓慕雲在一起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承受失去的痛苦。
只是沒想到，會超出他的負荷。
“小風，如果真的不願和我走，那就把韓慕雲還給你吧。”
歐陽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微笑的。
但他的眼底，那些驕傲、神氣、自信，全都碎了。
卓念風微微一愣，手被他放開了。
歐陽予不敢再看她一眼，因爲怕自己再貪戀上那種溫暖。
他這樣的人，本就不配得到溫暖和幸福。
所以……放手吧。
歐陽予終於從容又優雅的走到媒體面前，帶着顛倒衆生的笑容：“抱歉，今天原本是小妹的訂婚宴，沒想到被家母攪亂。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今天的訂婚會……”
“哥，訂婚儀式還沒開始呢。”歐陽晴雪走到歐陽予身邊，盯着他說道。
“取消。”歐陽予脣邊依舊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吐出兩個字。
他纔是這個家的新家主。
每個字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些惴惴不安的正要上樓的記者們，又蜂擁而下，紛紛將麥伸到歐陽予的面前。
“哥，你什麼意思？”歐陽晴雪眉毛一揚，問道。
“你也看出來了，我的母親不贊同這門婚事……”歐陽予無視歐陽元擎投過來的警告意味的眼神，含笑說道。
“夫人已經隱退多年，而且，晴雪的母親是我。”張若蘭終於按捺着憤怒開口。
一個像死去十多年的女人，這時候出來湊什麼熱鬧？
而且，梁玉蓉她有什麼資格阻止今天的事？
“是啊，而且……她有說不贊同嗎？”歐陽晴雪完美的表情下，終於有了一絲怨憤，她不要取消訂婚，今天的鬧劇夠了。
“我的母親一直不喜歡熱鬧，所以消失多年，但，她手中持有歐陽家族百分之三十的決策權。”歐陽予依舊含着笑，淡淡說道，“我想，歐陽家族的人都很清楚決策權的規則。”
當年，母親是放棄了一切。
但，她擁有對歐陽家族任何事件的決策權。
這是曾祖父授予的權力，只有家主纔有百分之三十的決策權，其餘的決策權分佈在各大直系親屬中。
如今，歐陽予是新家主，也擁有百分之三十的決策權。
歐陽家族有條不成文的族規，因爲家族太大，所以重要的事情需要通過決策權投票決定，至少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通過率，才能行動。
“這些陳舊的東西……我以爲早就廢除了。”張若蘭臉色發白，半開着玩笑說道。
因爲歐陽夫人隱居了十多年，這些年大家都是習慣了股東大會來決定大事，漸漸的，除了老一輩的人，幾乎沒人再提決策權。
“這是族規，不尊重族規的人，會被趕出家族哦。”歐陽予也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對張若蘭說道。
張若蘭咬牙，這小子……
自從他當上家主之後，根本沒把她這個後媽放在眼裏。
說起來，當年是歐陽夫人爲情所傷自願離開，她可沒用那些準備好的狠毒手段來對付她，這小子有什麼好嫉恨的？
這些年，她明面上還是個好繼母，對他不錯，晴雪也在她的教育下，對他各種乖巧……
果然不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東西，就是靠不住！
關鍵時刻，和他親媽一樣，爲了卓家的人，反咬自家人！！！
“總之，今天的訂婚宴取消，我會對各大媒體解釋。”歐陽予的眼神掠過卓念風，斬釘截鐵的說道。
“歐陽予，即使你不在乎我是你妹妹的身份，也要顧及到歐陽家的名譽。”歐陽晴雪也咬碎了一口銀牙，低低的說道。
“歐陽家？”歐陽予脣邊的微笑漸冷，對着幾家直播的媒體們微微一笑，又拋出了個炸彈，“這是在有直播？OK，今天趁着這個機會，告訴大家，我已經將所有的股份都轉到晴雪的名下，歐陽家的事和我再無關係。”
“哥？”歐陽晴雪的臉上，有一分不可置信的驚喜和一閃即過的陰沉。
而張若蘭，也頓時臉上表情失控。
儘管她見慣了風浪，也受不了這麼一個大禮。
顯然晴雪還是太小，不懂家主這個位置的厲害。
要知道歐陽家族的家主一開口，所有人都要靠邊站。
所以歐陽予開口，老家主歐陽元擎都沒有說話。
“這不正是你
張若蘭不知道歐陽予葫蘆裏究竟賣什麼藥，但他既然當着所有媒體的面說了這件事，就不會再有反彈的餘地。
爭了那麼久，爭的頭破血流，最終被歐陽予奪走了家主的位置，居然這麼輕鬆的送給他們了……
張若蘭真是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快激動的失態落淚。
而歐陽晴雪的心思還在今晚的訂婚宴上。
今晚起落的事情太多，她根本消化不了。
至於周圍的貴客和旁系，也在這麼大的起伏錯落中各種驚訝，各自打着算盤，想着歐陽家族的未來和生意聯繫。
這些商場上的老狐狸們，都嗅到了新的商機。
歐陽家族居然交給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雖然有張若蘭在，但……哈哈哈，張若蘭這種女流之輩，和當年的歐陽夫人、卓夫人怎麼能相比。
張若蘭這些年春風得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說有點自己的小手段，但更多的是因爲她的身份是老家主歐陽元擎的二夫人。
要是真讓她幫女兒打理這麼大的家族，機會可就來了。
“予兒，不要亂來。”老家主終於說話。
歐陽元擎已經無法左右歐陽予的言行，他萬萬沒想到，兒子居然會讓權給別人。
雖然到時候元擎會幫女兒打理家族，可歐陽予的能力無人能及，他要是離開了，歐陽家族真的會散架。
還特意挑這種時候說，簡直……是故意告訴那些老狐狸們，這塊肥肉我放這裏了，你們看着喫吧……
看來，予兒和玉蓉一樣……是恨着他的。
可笑啊，他爲歐陽家族嘔盡心血，最終還是兩手空空……
“時間到了。”
突然，一直被人們忽視的韓慕雲，低低開口。
大廳的鐘聲，敲響了十二下。
而韓慕雲的父母，也默默的靠近卓念風。
“十二點了。”有人輕輕的呢喃。
“聖誕節了啊……”
今晚的戲太精彩了。
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竟到了凌晨。
而看戲的貴客們，非但沒有一絲倦意，反而更加興奮。
歐陽家族再次易主，商界要再起風雲了。
就是不知道，誰會先分這塊大肥肉……
韓慕雲穿過人羣，走到卓念風面前，一雙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她潔白的面容：“小風十八歲了。”
卓念風突然鼻子一酸，眼圈泛紅起來。
因爲她想到……韓慕雲以前總是說，等你到了十八歲……
韓子建和楊可瑩也總是說，小風到了十八歲就好了……
如今，終於跌跌撞撞的走到十八歲，該來的，終究來了。
有幾個記者，已敏銳的關注到本該是今天的主角韓慕雲，和歐陽大少的“未婚妻”卓念風。
嘖，今天的新聞爆點實在太多，可以想象接下來幾周時間，都會圍繞着今晚的話題不放。
從婚變，到商變，從隱退多年的歐陽老夫人，到這些後代的糾纏恩怨，從歐陽晴雪的未婚夫，再到歐陽予的未婚妻……
“這裏有一份遺囑，十多年前，曾經有個如日中天的新公司，叫風雲企業。”韓慕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中多出了一份文件。
這是剛纔律師給他的複印本。
韓家，原是卓念風的監護家庭，承擔着將她照顧到十八歲的責任。
只可惜，韓家沒能順利完成這個任務。
韓慕雲看着卓念風的眼睛，將那份文件遞給她：“你該知道的，風雲企業，你的父母……這是遺囑。”
律師團隊本該在聖誕節的上午，通知卓念風接收遺囑，走完交接流程，但韓慕雲要提前親口對她說這件事。
因爲十八歲……等的最辛苦的那個人，是他。
卓念風微微顫抖着手，接過那份文件，按在胸口，勉強笑道：“我可以回去看嗎？”
那裏面，裝的究竟是些什麼，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裏面都是父母留給她的東西。
她不要在這麼混亂的場合，拆開十多年前的遺囑。
韓慕雲看到她臉上勉強的笑容，不覺心中一痛，爲自己之前的粗魯，也爲她獨自一人的堅強。
他的眼神閃了閃，終於，在衆目睽睽下，伸手將心愛的少女緊緊抱住：“對不起，小風……我愛你。”
“你不能接受他，因爲你是……”歐陽晴雪突然尖叫起來，但又猛然住嘴。
而一邊的張若蘭臉色難看，緊緊攥着女兒的手，示意她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