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最糾結的愛恨:長相思(全三冊) >第94章 隻影向誰去(2)
    相柳問:“你夜裏睡不好的毛病還沒好?”

    小夭當沒聽見,經過昨天的事情,夜裏睡不踏實算什麼?換個貞烈點的女子現在都該自盡了。

    相柳問:“你不想出去逛逛嗎?”

    有什麼好逛的?七十多年了,縱然街道依舊是那條街道,人卻已經全非,既然人已經全非,又何必再去追尋?不去見,還能保留一份美好的記憶,若探究清楚了,顯露的也許是生活的千瘡百孔。

    相柳不說話了,靜靜地翻看着手中的羊皮書卷。

    小夭啃着啃着餅子,迷迷糊糊睡着了,依稀彷彿,她躺在回春堂的後院裏,十七在一旁安靜地幹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對十七嘮叨,秋日的午後是一天的精華,讓十七躺到竹蓆上來,一塊曬太陽。

    一連串孩童的尖叫笑鬧聲驚醒了小夭,小夭翻了個身,下意識地去看十七,看到的卻是一襲纖塵不染的白。小夭把手覆在眼睛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遮住什麼。

    ——    ——

    相柳和小夭在清水鎮的小院裏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清晨到晌午之間,小夭還在睡覺時,相柳會出去一趟,小夭卻從不出去。她睡着時,翻來覆去,像仍醒着;醒着時,恍恍惚惚,像是在做夢。說她恨相柳,她並不反抗,也沒有企圖逃跑;說她不恨相柳,她卻從不和相柳說話,視相柳不存在。

    已經是初冬,天氣冷了下來,相柳依舊一襲簡單的白衣,常在院子裏處理函件文書。小夭靈力低微,在院子裏再坐不住,常常裹着被子,坐在窗口。

    相柳常常會長久地凝視着小夭。小夭有時察覺不到,有時察覺到,卻不在意,她由着他看。

    幾片雪花飄落。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小夭伸出手,雪花太輕薄,剛入她手,就融化了。

    相柳走進屋子,幫她把窗戶關上。

    小夭打開,相柳又關上。

    小夭又去打開,相柳又關上。

    小夭又去打開,相柳卻已經用了靈力,小夭根本打不開。

    自離開赤水,小夭一直很平靜,此時,再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了窗戶上,怒瞪着相柳。

    相柳淡淡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既然敢和惡魔做交易,就該有勇氣承擔後果。”

    小夭頹然,相柳沒有說錯,她和他之間是公平交易,即使再來一次,明知道現如今要承受惡果,她爲了保顓頊,依舊會選擇把蠱移種到相柳身上。只不過因爲相柳太長時間沒有向她索取報償,只不過因爲她把防風邶當了真,兩人的關係蒙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小夭忘記了他與她之間本就是一筆交易,不管他用任何方式對她,她都無權憤慨。

    相柳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小夭,眼神複雜,不知道又在思謀什麼。

    小夭終於開口說話:“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你的計劃是什麼?”

    相柳沒有回答小夭的問題,把一罈酒拋到小夭手邊:“這酒是特殊煉製過的烈酒,一杯就能醉人。”

    屋子裏沒攏炭爐,小夭的身子恰有些發冷,說道:“再烈的酒也不能讓我一醉解千愁!”

    她拿起酒罈,大喝了幾口。烈酒入喉,如燒刀子一般滾入腹間,身子立即暖了,心也漸漸地鬆弛了。

    小夭不停地喝酒,相柳陪着小夭也默默喝酒。

    相柳突然問:“你願意嫁給豐隆嗎?”

    小夭已經喝醉,卻依舊冷笑道:“我不願意爲什麼要答應他?”

    相柳說:“小夭,看我的眼睛。”

    小夭看着相柳,相柳的一雙眼睛猶如璀璨的黑寶石,散發着妖異的光芒,小夭看着看着,覺得自己墜了進去。

    相柳問:“你願意嫁給豐隆嗎?”

    小夭的表情呆滯,軟綿綿地回答:“不願意。”

    相柳問:“你願意嫁給璟嗎?”

    小夭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她好像掙扎着要醒來,相柳的眼睛光芒更甚,聲音越發柔和地問:“你願意嫁給葉十七嗎?”

    小夭喃喃說:“願意。”

    一個問題就在嘴邊,可相柳竟然猶豫不決,一瞬後,他問道:“你最想和誰相伴一生?”

    小夭張口,像是要回答,可她的表情非常抗拒,意志在拒絕回答。

    幾次掙扎後,她越來越痛苦,身子發顫,猛然抱住了頭:“痛,痛……”相柳用妖術窺探小夭的內心,可小夭的意志異常堅韌,碰到她自己平時都拒絕思考的問題,她會異常抗拒,頭痛就是她反抗的爆發。

    相柳怕傷到她的元神,不敢再逼她,忙撤去妖力,對小夭說:“如果頭痛,就休息吧!”

    小夭疲憊地靠在枕上,痛苦地蹙着眉。

    相柳給她蓋被子,小夭突然睜開了眼睛:“爲什麼?”

    相柳看着小夭,不知道她問的是哪個爲什麼,是爲什麼逼她悔婚,還是爲什麼用妖術窺探她的內心。

    小夭卻已放棄追問,閉上了眼睛,喃喃說:“我好難受……相柳,我難受……”

    相柳的手掌貼在小夭的額頭,低聲說:“你會忘記剛纔的事,睡一覺就好了!”

    小夭睡着了,脣畔卻是一縷譏諷的笑,似乎在說:睡一覺,不會好!

    ——    ——

    小夭醒來時,頭痛欲裂。她覺得昨夜的事有點古怪,可想了半晌,想不出所以然,便放棄了。

    也許因爲今日起得早,相柳竟然不在。

    小夭洗漱完,喫過飯,穿着絲襖,在陽光下發呆,聽到院外傳來一陣陣孩童的嬉鬧聲。

    她打開門,看到七八個孩童在玩過家家的遊戲,此時正在準備婚禮,要嫁新娘了。小夭不禁靠在門上,笑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麻子和串子,她把他們撿回去時,他們大概就這麼大,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可沒這麼吵,十分沉默畏縮,警惕小心,儘量多幹活,少喫飯,唯恐被她再扔出去。很久後,兩人才相信她和老木不會因爲他們多喫一口飯,就把他們趕走。

    這應該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吧!麻子和串子墳頭的青草都應該長過無數茬了,可在她的記憶中,一切依舊鮮明。

    不遠處的牆根下,坐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婆婆,看上去很老了,可精神依舊好,頭髮衣服都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笑眯眯地看着孩子們玩鬧。

    老婆婆對小夭招手:“小姑娘,到太陽下來坐着。”

    小夭走了過去,坐在向陽的牆根下,十分暖和,有一種春日的舒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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