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倒是方便了小夭,她喜歡在殘雪裏埋一罈果子酒,喫飯時拿出來,倒在琉璃盞裏,喝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比用靈力快速冰鎮的酒滋味要好許多。
雖然小夭有了一座自己的章莪宮,不過大部分時間她依舊住在藥谷,和鄞研習醫術,有時候還和鄞一起去醫館坐診。
小夭和鄞學習醫術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在用藥上常常發生分歧,時不時就會比着手勢吵架。
一日,小夭說服不了鄞,着急起來,竟然讓黃帝評斷。
“我承認鄞的用藥沒有錯,甚至效果更好,可我們現在說的這個病人住在湖邊,我用的藥就長在水邊,運氣好可以採摘到,即使採摘不到,買起來花費也不會多,鄞用的藥卻長在深山中,當地根本不生長,必須去買,藥資肯定不會便宜。”
鄞向黃帝比畫,小夭解說:“爲病人治病,當然首要考慮的是藥到病除,小夭的藥見效慢,服用時還會食慾不振。”
黃帝笑道:“你們倆都沒錯,到這一步時,哪個藥方更合適不是取決於你們的醫術,而是取決於病人的家境,如果是富庶之家,就用鄞的藥方,總不能明明可以用更好的藥,卻棄而不用,如果是貧寒之家,當然用小夭的,治病固然重要,可一家人的生計也很重要,總不能病好了,卻餓死了人。”
鄞想了會兒,同意了黃帝的話:陛下說得有道理,我的病人都是貴族,所以我從沒考慮過有很多病人根本喫不起藥。
小夭忙說:“我也過於偏重‘就地取材’了。”
黃帝嘆道:“治病救人不應該侷限於一個藥方。比如你們剛纔說的病例,如果那個病人家在山地,鄞用的藥反而會比小夭的便宜。”
小夭笑道:“對的,所以藥方不僅僅取決於病人的家境,還取決於病人的家在哪裏。當年,我在高辛開醫館時,病人多是漁民,我按照《神農本草經》開的藥方,很有效,可那些藥來自中原,漁民們不熟悉,也買不起,後來我嘗試着用當地的藥材,比《神農本草經》裏的藥方受歡迎多了。”
鄞難以置信,比畫着手勢:竟然有人會嫌棄《神農本草經》的藥方!
黃帝默默沉思了一瞬,突然說:“八荒六合內,水土不同、氣候不同,一本《神農本草經》不夠,遠遠不夠!你們想不想蒐集編纂出幾十本《神農本草經》?”
小夭和鄞震驚地看着黃帝,鄞比畫手勢:不可能,做不到!幾萬年來只有一本《神農本草經》。
小夭也說:“太難了,不太可能!”
黃帝這一生南征北戰,創造了無數奇蹟,在他的腦海裏,從來沒有“不可能”的字眼,他說:“我只問你們,這件事是不是好事?值不值得做?”
“如果真能收集整理出大荒各地的各種藥草和藥方,不僅僅是好事,而是天大的好事!惠及的是天下萬民,子孫後代,每一個人!”
黃帝咄咄逼問:“既然肯定了這件事的價值,爲什麼不做呢?一個‘難’字就成了不敢做的理由?”
鄞和小夭苦笑,不是每個人都如黃帝,敢想人所不敢想,敢做人所不能做,小夭想了會兒,咬了咬牙說:“能做多少算多少,即使只多一百個藥方,也會有人從這一百個藥方中受益。”
黃帝說:“好!”
當天晚上,黃帝告訴顓頊,打算修撰醫書,希望顓頊全力支持他。
黃帝自禪位後,從沒對顓頊提過要求,這是第一次,顓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黃帝先從軒轅國內,選拔了一批醫師,又從所有醫師內,挑選了二十幾位最好的醫師,把他們召集到小月頂。
小夭和鄞開始爲編撰醫書做準備。
—— ——
小夭每日忙着和醫師們討論醫術,沒有留意到,自開春以來紫金頂上就分外忙碌。顓頊居住的乾陽殿即使深夜也燈火通明,重臣大將進進出出,顓頊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去過任何一個妃子的寢宮。
但不管再忙、再累,顓頊每日風雨無阻地去小月頂,給黃帝請安。
看在朝臣和妃嬪眼裏,最多就是感嘆一句“黑帝陛下甚爲孝順”,可看在王后馨悅眼裏,一切都別有意味,讓她寢食難安,一時覺得只有她看穿了顓頊的祕密,一時又告訴自己,全是她胡思亂想。
季春之月、上弦日,軒轅的女將軍赤水獻帶兵夜襲高辛在赤水之南的荊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荊渡佔領。荊渡像一把匕首探入高辛腹地,保證了縱然軒轅大軍深入高辛,軒轅也可以從水路提供糧草物資的補給。
次日,黑帝命赤水豐隆爲大將軍,發兵三十萬攻打高辛。
高辛已經上萬年沒有經歷過戰亂,高辛的軍隊就像一把藏在匣內的刀,即使本來是寶刀,可因爲上萬年沒有經過磨礪,已經失去了鋒芒。軒轅的軍隊卻不一樣,自軒轅建國,一直出入沙場,經歷了千年的錘鍊,像虎狼一樣兇猛,像磐石一般堅定。前鋒將軍禺疆來自高辛羲和部,靈力精純,善於控水,精通水戰,又熟悉高辛的地形和氣候,在他的率領下,強將加強兵,三日間連下高辛兩城。
面對此劇變,整個大荒都在震顫。
小月頂上的小夭卻一無所知,只是覺得醫師們的話少了很多,幹活時常常走神。
璟來探望小夭時,小夭問璟:“該不會是顓頊忘記給醫師們發工錢了吧?我覺得他們最近幹活的熱情不高啊!”
璟還未開口,黃帝咳嗽了一聲,璟沒有說話,卻迎着黃帝的銳利視線,毫不畏縮地看着黃帝。
小夭看看黃帝,看看璟,第一次發現璟的威儀竟然絲毫不弱於黃帝,她突然跳到黃帝面前,擋住了璟,做了個鬼臉,嬉皮笑臉地問:“外爺,有什麼古怪?”
“女大外向!”黃帝無奈地搖搖頭,“究竟有什麼古怪,你去問顓頊,我和璟可不想擔上這多嘴的責怪。”
小夭笑笑,推着黃帝坐到廊下:“讓璟陪您好好下盤棋,我爲你們煮茶。”她取了茶具煮茶,待茶煮好,又鑽進廚房忙忙碌碌,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日頭西斜時,小夭對苗莆吩咐:“派人去一趟紫金頂,就說今兒我下廚,陛下若有空,一起來用晚膳。”
半個時辰後,顓頊來了,看食案仍空着,小夭在不緊不慢地搗藥,他笑問道:“不是你下廚嗎?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