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趙樂梅看看電影，逛逛街，該有多輕鬆。
此刻，自己就像是一個電燈泡而且還是那種廢棄的電燈泡，傻乎乎坐在臺下，看別人歡樂。
臺上的歌聲在一片叫好聲中停止了，沈浩感覺一雙目光穿過衆人，直接射在自己臉上，那目光裏有得意，有傲慢，還有無法掩飾的敵意，那是方君儒的目光。
沈浩往臺上瞅一眼，一點沒錯，方君儒正淡淡笑看着他。
沈浩本想把目光還回去，但隨即又覺得很沒意思，今晚自己是來祝賀的，不是來決鬥的。
沈浩端起酒杯，朝着臺上輕輕示意一下，微微一笑，把杯裏的酒一口乾了。起身向外走去，心裏道，自己還是離開吧，沒意思。
沈浩剛出了餐廳，有人從身後追上來。
沈浩一看，是張老師。
“沈浩，你要走“張老師問。
沈浩笑着點點頭，“家裏還有點事，我的回去了。“
張老師上下看看沈浩，微微搖搖頭，“慶功宴還沒結束，你和柳校長還沒說話，等一會兒再走吧。“
“不了，張老師，你替我向柳校長轉達我的祝賀。”沈浩臉上依舊掛着笑。
張老師正要再說，手機響了，張老師一看，“柳校長的電話，沈浩，你等一下。”
張老師像怕沈浩突然失蹤一樣，一邊打電話，一邊還拽着沈浩的胳膊。
沈浩靜靜站在一邊。
張老師對着電話嗯啊兩聲，把電話放下，“沈浩，柳校長讓你到樓上的觀景天台等他，她換完衣服就上去。”
觀景天台，沈浩往餐廳旁邊看一眼，餐廳一側有一溜轉圈樓梯，沿着這圈樓梯上去就是觀景天台。
“沈浩，你不許走，你如果走了，剛纔柳校長可說了要拿我試問，你不想讓我這個月的獎金泡湯吧”張老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沈浩笑着搖搖頭。
這時有人招呼張老師，張老師拍拍沈浩，一指樓梯，“上去吧，柳校長不是那種人。”
沈浩點點頭，張老師看着沈浩上了樓梯，才轉身回了餐廳。
觀景天台很大，站在天台的欄杆處，俯身往下看，整個江城都變得異常渺小，一瞬之間，好像整個城市都被踩在腳下。
風迎面而來，沈浩突然覺得肚裏翻江倒海般難受，欄杆旁有個垃圾桶，沈浩扶着欄杆對着垃圾桶一陣嘔吐，那種迎風絞痛的感覺真讓他心肝欲隨。
身後有人輕輕拍拍沈浩的後背，柔聲問，“好點了嗎”
沈浩一愣，回頭看，柳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身後。
沈浩正要說話，柳眉把一疊溼巾紙遞給沈浩。
沈浩說聲謝謝接過來，擦擦嘴，經過剛纔一番嘔吐，現在感覺頭腦和身體都清爽很多。
柳眉換了一身黑色的風衣，夜晚的風將她的長髮吹起，在暗夜的燈光下，她還是那樣嫵媚動人。
沈浩下意識地往柳眉身後看看。
柳眉一笑，“不用看了，他沒上來，已經走了。”
儘管兩人都沒提對方的名字，但心裏都明白他們指的人是誰，就是方君儒。
“沈浩，我記得你的酒量很好，不應該醉”柳眉輕聲說。
沈浩把目光收回，笑着搖搖頭，“今天是慶功酒，喝得高興，所以醉了。”
柳眉一伸手從包裏取取出煙，先給沈浩讓。
沈浩看看煙，是女士煙，擺擺手，“我抽不慣這種煙。”
沈浩想把自己的煙掏出來。
柳眉拿煙的手卻沒有收回去。
沈浩愣愣。
柳眉輕聲道，“抽一支我的吧，感覺一下我的煙是什麼味道。”
柳眉這話別有意味。
沈浩笑笑，從煙盒取出一支菸，點燃，深深吸一口，煙味很淡很柔，還有股淡淡的薄荷香。
“好抽嗎”柳眉問。
沈浩一笑，搖搖頭，“太淡了。”
柳眉也笑了，向沈浩一伸手，“把你的煙給我一支。”
沈浩看看她，從兜裏掏出自己的煙，遞向柳眉，柳眉直接取了一支，點燃，剛抽兩口，就忍不住一陣咳嗽。
沈浩伸手想把煙搶回來。
柳眉卻把手往回一收，避開沈浩，又重重抽口道，“沒關係，我能適應。“
“沈浩，我第一次發現江城這麼漂亮。”柳眉看着夜色幽幽道。
沈浩點點頭，“我也是。”
“沈浩，你說是不是隻有站在高處才能感覺美”柳眉看一眼沈浩，又把目光轉向天邊的霓虹。
“不一定。“沈浩想了一下，搖搖頭，“高處不勝寒。”
“高處不勝寒”柳眉把目光盯在沈浩臉上。
沈浩笑笑道，指指天台下邊，“如果我們現在站在一樓，肯定感覺不到這麼大的風。”
柳眉笑了，“沈浩，你這老師真沒有白當，你這個解釋很容易讓人理解，說句心裏話，當明玉審覈通過的時候，我就這種感覺，高處不勝寒。”
沈浩愣愣看着柳眉。
“沈浩，你沒有發現今晚的慶功宴有點奇怪嗎”柳眉看着沈浩問。
奇怪沈浩想想，最奇怪的是自己看到了方君儒，還看到他和柳眉在臺上深情款款地唱歌。
沈浩想說出來，猶豫一下，感覺柳眉肯定不是問得這個，又努力想想，眼前驟然一亮，“明玉的股東一個都沒有來。“
柳眉笑着點點頭，但她笑得很無奈。
“我讓王主任給每個股東都發了請柬，我還特意給他們打了電話，包括馬振宇，但他們都推脫有事來不了，所以今晚的慶功宴，就成了我的獨角戲。這種感覺就應該就叫高處不勝寒吧“
柳眉又是幾聲苦笑，頭一低， 長髮垂下，“沈浩，剛纔你抽我的煙，沒感覺到那種淡淡的味道里還有一絲苦澀嗎“
沈浩愣愣，立刻把手裏的煙又重重抽了一口，細細品味，確實在那淡淡的薄荷香裏，似乎有一種說不出苦澀，像苦丁茶的味道，在脣齒間瀰漫。
“柳眉，那些股東不來，我敢肯定並不是他們不想來，而是他們不敢來，一定是馬振宇暗暗威脅過他們。“
柳眉猛地一擡頭，長髮輕盈地從沈浩眼前掠過，柳眉撫動一下長髮，又深深吸口煙，“你說得沒錯，一個股東告訴我，馬振宇派人給他們都打了電話，誰如果敢參加慶功宴，誰以後就別想在江城立足，有店的砸店，沒店的廢人。本來我還想在熱熱鬧鬧搞一個升級儀式，把市裏、局裏的領導都請來，現在看看還是算了，萬一儀式上再出什麼意外，儀式就變成了笑話。“
柳眉又是幾聲苦笑。
馬振宇這個王八蛋，簡直和流氓無賴一模一樣，就算他坐擁億萬資產，他也脫不掉那層流氓的外衣。
沈浩一拳重重打在欄杆上，“柳眉，你放心搞你的升級儀式，我去找馬振宇談，他要敢出幺蛾子，我饒不了他。”
“沈浩，謝謝你，你不用去找馬振宇，這個儀式我已經決定不搞了。明玉還有半年的考評期，等過完這半年，沒出什麼意外，再說吧。”柳眉笑着搖搖頭。
沈浩想想也對，如果考評期內明玉沒通過考評，那現在這個儀式也成個尷尬的笑話，明玉爲了升級經歷了這麼多風波，下一步應該穩妥一點操作，和馬振宇面對面爭辯，顯然也不是明智之舉。
沈浩想想，“柳眉，你還是決定讓方君儒收購明玉的股份”
柳眉點頭道，“對，通過這次慶功宴，我更堅定了這一點，如果不把絕大股份掌控在手中，早晚有一天，也許就在這半年之內，明玉就會落入馬振宇手裏。爲了不讓馬振宇達到目的，我必須和方君儒聯合。”
柳眉咬着牙，說得很認真。
沈浩深深吸口氣，心想，柳眉也許下邊就要解釋爲什麼今晚的慶功宴是由南旗公司贊助，爲什麼她剛纔會與方君儒在臺上牽手相唱如果還有明天。
夜風越來越濃，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柳眉又點了一支菸，深深吸了幾口，才輕聲問，“沈浩，你知道我下邊想說什麼嗎”
沈浩點點頭，把心裏的揣測向柳眉講了。
柳眉笑了，輕輕一甩長髮，“沈浩，所以你喝醉了”
柳眉這個問題突如其來，把沈浩問個措手不及，沈浩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所以你把我約到天台”
“對。”柳眉點點頭。
“怕我心裏不痛快”沈浩問。
柳眉又點點頭，“更怕你真的走了，再也不幫我了，說句心裏話，沒有你，我才更感到害怕。這個世界上，我相信真正捨不得明玉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我，還有一個。”
柳眉頓頓看向沈浩。
“我。”沈浩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