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愛你是最好的時光1 >第10章
    沒有人理會她,護士急匆匆走開去,在模糊的光暈裏,她看見了聶宇晟,她知道自己是糊塗了,不然不會看見聶宇晟。在生死大難,最最瀕臨死神的那一剎那,她幾乎就看到了他,她想果然是快死了,有人曾經對她說過,人在臨終前看見的人,纔是自己在人世間最放不下的那個人。她一直以爲自己會看見媽媽,可是媽媽已經在天堂等她,她可以和媽媽團聚,所以她纔會看到聶宇晟嗎?

    聶宇晟的臉龐漸漸清晰,四周的一切漸漸清晰,意識一點點恢復,她並不是躺在產房裏,雖然這裏也是醫院,但一切都清楚得並不是夢境。

    聶宇晟旁邊站着的是個女醫生,慢條斯理地說:“好了,醒過來了就好。中暑再加上低血糖,沒喫晚飯吧?今天幸好是暈在我們醫院裏,也幸好旁邊有人,你正好倒在電梯門那兒,再晚一點兒,電梯門就要夾住你脖子了,那就危險了。”

    談靜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並不是做噩夢,而是暈在了電梯旁邊。

    女醫生問:“家裏電話多少?通知一個人來照顧一下你,剛給你輸了葡萄糖,得觀察兩小時再走。有醫保嗎?叫你家裏人來了之後去交一下費用。”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交錢。”談靜有點急切的窘迫,她的嗓子還是啞的,舌頭髮苦發澀。孫志軍還關在派出所裏,也沒有人來替她交錢。聶宇晟站在那裏,臉色冷漠。或許真的是他通知了醫生,把她送到急救室,但此刻她只想離他越遠越好。她已經不對聶宇晟抱有任何幻想,她都沒奢望過是他把自己救起來。可能聶宇晟是被他那所謂的修養和醫生的道德給拘住了,就算是看到陌生人暈在那裏,他也不能見死不救的吧。

    “那好,我叫護士過來。”那女醫生朝聶宇晟點了點頭,“聶醫生,這人沒事了。”又告訴談靜,“這是我們醫院的聶醫生,就是他救了你,你好好謝謝人家吧。”

    “謝謝。”她聲音低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聶宇晟根本都沒有看她,神色仍舊冷淡,也並沒有搭理她,只是對那位女醫生說:“我上去手術室。”

    談靜身上只帶了兩百多塊錢,護士拿了醫藥費的劃價單來給她,除了吊葡萄糖,還另外做了常規的血檢等等,一共要三百多塊錢。店裏雖然替員工都辦了基本醫療,可是她也沒把醫保卡帶在身上。談靜沒有辦法,找旁邊的病人借了手機打給王雨玲,誰知道王雨玲的手機竟然關機。她失魂落魄地想了又想,竟然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借錢給自己。

    藥水已經吊完了,護士來拔針,催着她去付款,她咬了咬牙,終於問:“請問,聶醫生的電話是多少?”

    護士知道她是被聶醫生送到急診來的,當時聶宇晟抱着她衝進急診室,整個臉都是煞白煞白的,倒把急救中心的人都嚇了一大跳,還以爲這病人是聶宇晟的親戚甚至女朋友。負責急救的霍醫生量血壓心跳的時候,聶宇晟就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裏,兩隻手都攥成了拳頭。急救中心的值班副主任看到這情形,還親自過來詢問情況。護士們心裏都犯嘀咕,心想一向穩重的聶醫生果然是關心則亂,莫非這女病人真是他的女朋友?可是看着實在不像啊。護士們對這位陌生女病人自然充滿了好奇心,誰知道檢查完並無大礙,往病歷上填名字的時候,聶宇晟竟然說不認識,看她倒在電梯旁所以救回來。不認識所以不知道名字,既往病史不明,年齡不詳。

    這種情況太常見了,偌大的醫院,經常有病人暈倒在大門口甚至走廊裏頭,對他們急救中心而言,委實見怪不怪。聶醫生說不認識的時候口氣冷淡一如往常,霍醫生看了看病人的穿着打扮,心想這跟家境優越的聶醫生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說不認識,自然是真的不認識。

    護士聽到談靜問聶醫生電話,於是撇了撇嘴,說:“不用了,聶醫生做手術去了,今天他有急診手術。算你運氣好,正好遇見聶醫生搭電梯去急診手術室。你剛纔不是已經當面道謝了嗎,還找他幹嗎?”

    談靜沒有辦法,只好訥訥地說:“我……我……沒帶夠錢。”

    護士說:“那打電話叫你家裏人送來呀!”

    “家裏沒有人。”

    “那就打電話給親戚朋友。”護士目光嚴厲起來,“一共才三百多塊錢,你就沒有?”

    談靜把一句話嚥下去,低聲說:“我只帶了兩百多……”

    護士似乎見慣了這種情形,說:“那可不行,找個人給你送錢來吧。”

    談靜垂着頭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能把您的電話借我用一下嗎?”

    護士愣了一下,掏出手機給她,嘀咕:“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沒有手機。”旁邊有人叫護士拔針,護士就走過去替人拔針了。

    談靜已經顧不上護士的冷嘲熱諷,等護士一走開,她就一個按鍵一個按鍵撥着號碼,還是136的號段,很早很早之前,聶宇晟是用這個號碼。後來他出國去了,這個號早就已經停掉了吧。

    她其實是抱了萬一的希望,在癡心妄想罷了。

    電話裏傳來有規律的嘟音,她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或許會聽到“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可是彷彿只是一秒鐘,也彷彿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熟悉而陌生的

    聲音,通過電話清晰明朗地傳入耳中。

    他接電話總是習慣性地報上自己的名字:“你好,聶宇晟。”

    她忽然哽咽,說不出任何話來。一個早就應該廢棄的號碼,一個她早就應該忘記的電話,隔了七年,就像隔着整整一個時空,穿越往事的千山萬水,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回聲。

    她把所有的僞裝都遺忘殆盡,哪怕明明知道他保留這個號碼,必定不是爲了她。彼此的愛意早就被仇恨侵蝕得千瘡百孔,只是在這樣難堪這樣窘迫這樣無助的夜晚,她竟然還奢望想起逝去的好年華。

    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被她自己,一點點撕成碎片。

    她輕輕吸了口氣,讓自己聽上去更柔和婉轉一些,這句話再難開口,她也決定說了。

    還有什麼可留戀,還有什麼可眷戀,不過是再踏上一腳,再捅上一刀。

    她問:“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換作七年前,她寧可去死,也不會對聶宇晟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七年後,死已經無所謂了,只是活着的種種艱辛苦楚,早就逼得她不得不放棄自尊。自尊是什麼?能當飯喫嗎?能看病嗎?能讓平平上幼兒園嗎?

    連她自己都詫異,自己可以流利地,清楚地,幾乎是無恥甚至無畏地,對着聶宇晟說出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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