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愛你是最好的時光1 >第23章
    張祕書趁機說了一堆聶東遠的好話,又說:“聶先生看你睡着了,都不讓別人叫你。最後檢查做完了,才自己走過去叫醒你。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何況他是長輩……”

    “那他晚上有沒有空?”

    “有啊有啊,當然有啊。”張祕書迅速地騰出一隻手,在備忘錄上把聶東遠和國稅局長的飯局給劃掉,“你要是晚上回家喫飯,我跟家裏保姆說一聲,叫她多做兩個菜。”

    聶宇晟未置可否,說:“我也不見得回家喫飯。”

    張祕書笑着說:“反正是回家一趟,陪聶先生喫頓飯吧,他血壓高,少一頓應酬,多在家喫頓飯,就對身體好一點兒。”

    過年的時候他在醫院值班,大年初二纔回家去看一看,想必聶東遠不是不失望的。連他身邊的祕書都知道,老闆跟兒子的關係是一根弦,繃得緊一點,老闆就不高興,哪天兒子鬆一鬆,老闆的心情就能好些。

    張祕書腳步輕快地走進聶東遠的辦公室,告訴聶東遠,聶宇晟主動打電話來,說要晚上回家喫飯。

    聶東遠聽見這話,倒沒有喜上眉梢,反倒冷笑了一聲,說:“這小子,沒準又有什麼事要跟我犯倔,所以先以退爲進,哄我上當呢。”

    張祕書苦笑了一下,說:“小聶大不了就是不肯交女朋友,不肯結婚,除了這個,也沒啥好倔的了。”

    “我叫他回公司來上班呢,醫院有什麼好,累死累活,手術檯上一站大半夜,能掙幾個錢?早上看到他跟條死魚似的,坐在椅子上就能睡着!”

    “回家喫飯總是好事。”張祕書腹誹,小聶已經是個那樣的脾氣,這老聶更是揣着一肚子的三十六計,兒子不理他吧,他不高興,兒子肯理他吧,他又覺得有陰謀。這爺倆過得比誰都累。不過他是夾心餅乾,只能兩邊說好話,“小聶再倔,也是孫悟空,翻不出您掌心。他玩什麼花樣,晚上您聽聽不就得了。”

    聶東遠倒是挺以爲然的,自己這個兒子雖然脾氣倔,其實人挺單純,是個書呆子,在自己面前,諒他翻不出什麼花頭來。

    聶宇晟回去睡了一覺,等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他洗了個澡,換衣服開車回聶家大宅。接門鈴是保姆來替他開的門,見着他不由滿面笑容:“小聶回來了?”

    家裏的保姆已經換過無數茬了,這一個估計又是新換的,聶宇晟都不大認得,點點頭當打過招呼,換了拖鞋往客廳裏走,聶東遠已經下班回來了,坐在沙發裏看報紙。聽到他進來,擡頭瞥了他一眼,對保姆說:“跟秦阿姨說,就開飯吧。”

    那個秦阿姨是新換的家政助理,專門負責做飯,做出來的菜頗有點家常味道,父子兩個都吃了一碗飯,喝湯的時候,聶東遠突然說:“你明天上白班?”

    聶宇晟“嗯”了一聲,聶東遠說:“換個班吧,明天陪我去一趟郊區。”

    聶宇晟下意識不太情願,於是說:“我明天安排有很重要的手術。”

    “我想去你媽墳上看看,公墓打電話來說,有一批好的墓穴出來,我想給你媽換個地方,現在墓地跟市中心的房地產似的,好位置也越來越少了,這次就選個雙穴的,等我死了,正好跟她合葬在一塊兒。”

    聶宇晟不由得擡頭看了聶東遠一眼,餐桌上吊着一盞燈,因爲燈懸得低,所以照着聶東遠灰白的雙鬢,清清楚楚映出額頭上的皺紋,還有沉重的眼瞼,畢竟快六十歲的人了,再不服老,也已經老了。

    聶宇晟沒再說什麼話,只用瓷勺攪着碗中的雞湯。

    換墓地是大事情。第二天一早,聶東遠還帶了個風水先生,跟聶宇晟一起去看墓地。這兩年公墓的發展很快,聶宇晟每年清明節都會來給母親掃墓,所以他走在前頭,一會兒就找着了母親的墓碑。在當年,這裏的墓穴算是很豪華的了,現在夾雜在一片高低參差的墓碑中,變得毫不起眼。

    聶東遠血壓高,上山這麼一點路,就已經走得氣喘吁吁。他推開了祕書遞上來的礦泉水,先把手裏的花束放在了妻子的墓碑前,看着兒子,說:“都不讓燒紙了,也不讓燒香了,就給你媽鞠幾個躬吧。”

    聶宇晟沉默地朝着母親的墓碑三鞠躬。直起身子看墓碑上的女人,她溫柔地笑着,凝視着兒子,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隨時還會喚一聲兒子的乳名。

    “走,我們去看看新墓穴。”

    新的墓穴在山上的更高處,雖然公墓修的石階十分平整,可是聶東遠也走得滿頭大汗,到最後累得邁不開腿,扶着膝蓋只喘氣,自嘲地笑:“真是老囉,這幾級臺階都上不去了。”

    張祕書連忙說:“是天氣太熱了。”

    聶宇晟沒吭聲,只是扶了父親一把,聶東遠被兒子這一攙,倒打起點精神來:“沒多遠,就快到了。”

    風水先生拿着羅盤先看了一遍,然後選了兩個上上大吉的雙穴,一個據說子孫興旺,另一個則是十分利財。聶東遠說:“那就要那個旺子孫的吧,人都死了,還要錢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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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是後世有財,後人的事業十分興旺。”風水先生笑着說,“不過宜子孫的那個穴也好,多子多孫多福。”

    “多子多孫我也不指望了,不斷子絕孫就不錯了。”聶東遠做決定極快,指了指那塊墓穴,“就這個吧。”

    祕書跟着公墓管理處的人去刷卡交錢,聶東遠坐在樹下的石椅上休息,聶宇晟拿着瓶礦泉水,沉默地打量着山上一層層整齊的墓碑。聶東遠突然說:“你打個電話,問問活檢結果出來沒有。”

    聶宇晟素來沉得住氣,這時候也被嚇了一跳,不由得轉過身來,看了父親一眼。

    “我都活了幾十歲了,你們那點花樣,瞞得過我嗎?抽血?抽血有往肚皮上抽的?那明明就是做活檢!不用哄我了,說吧,到底是肝臟,還是膽囊?”

    “明天結果纔會出來。”聶宇晟說,“等出來再說吧。”

    聶東遠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也不指望你回公司來,接我的手管那一攤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小時候過的日子太苦,家裏七八個孩子,連番薯都喫不飽。所以年輕那會兒拼命掙錢,總覺得有了錢才能給自己孩子創造好的條件,讓你過得幸福。結果呢,工作太忙,反而顧不上你。我知道在你心裏,其實是恨我的,到了我這把年紀,也看開了。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可是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用不着因爲跟我賭氣,連女朋友都不交一個。我要是走了,這世上就剩下你孤零零一個人了,到了地下,我怎麼跟你媽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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