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愛你是最好的時光1 >第30章
    談靜學過心肺復甦,一邊數脈搏一邊做心肺復甦,她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突然,她原以爲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仍舊是一種天塌地陷般的感覺。救護車來得很快,跟車的醫生迅速接手,談靜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車,怎麼進的急救中心,偌大的急診室嘈雜的聲音,到處都是病人和醫生。她跟着推牀一路飛跑,連鞋子掉了都不知道,還是王雨玲替她拾起來,追在她後面。孫平被推進了急救室,醫生和護士都圍上來,她聽見跟車的醫生在大聲地交代病人情況:“孫平,男孩,六歲,先天性心臟病,法洛四聯症,曾經在我們醫院看過門診,沒錢所以還沒動手術……”

    接診的醫生似乎回頭看了她一眼,談靜失魂落魄,根本什麼都已經不知道了。

    聶宇晟是在手術檯上被叫走的,本來按照他的習慣,一般都會在一旁看着縫合才下臺走人,但是今天剛看着助手縫了兩針,護士進來告訴他,急診那邊有急事找他,他就提前下臺,洗手脫了手術服去急救中心。急診部永遠是那樣人聲嘈雜,各種儀器的聲音,病人的呻吟,醫生的忙亂……滿頭大汗的李醫生一見着他,就把他往病牀邊一拖:“你的病人,交給你了。”

    “什麼?”

    “孫平,你那個CM項目的病人。”

    聶宇晟愣了一下,看着牀上那個臉色灰敗的孩子,因爲心臟供氧不足,整張臉都是紫的,在氧氣面罩下,更加顯得孱弱不堪。

    李醫生飛快地向他交代了用藥情況和病人的心跳脈搏,然後就忙着搶救另一個心梗病人去了。

    李醫生的處理都是正確的,聶宇晟看了看儀器上的心電圖,覺得不必再用別的藥了,徑直問護士:“病人家屬呢?”

    “那邊。”

    他看到談靜低着頭坐在那裏,大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還有個女人陪着她,似乎在不停地安慰她。她腳上劃了個大口子,流着血,沒有穿鞋,赤腳就那樣踏在鞋上,血把涼鞋浸溼了一半,傷口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血,看那樣子,似乎是什麼東西割的。她就像沒有什麼知覺,只是很茫然地,盯着她自己的手指。

    聶宇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平靜一些:“孫平家屬。”

    談靜擡起頭來,看着他。

    “病人現在情況不太好,待會兒護士會給你們病危通知單。你們考慮考慮手術的事吧,不過這種情況下上手術檯,風險也挺大的。請務必有思想準備。”

    談靜身子晃了一晃,大約是被這幾句話打擊到了,聶宇晟不願意看到她慘白的臉龐,轉身就打算走人。沒想到她突然撲出來,拉住了他的衣服:“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談靜!”旁邊的女孩子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就來扶她,周圍的醫生護士都被嚇了一跳,急診的護士長見多了這種場面,馬上過來解圍:“哎,你別急!咱們都會盡力的,你快放開醫生,醫生纔好去救病人啊。”

    談靜卻說什麼都不放手,將他的白袍攥得緊緊的,她的眼中滿是悽楚,她的聲音嘶啞:“我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了!”她反反覆覆只有這兩句話,聶宇晟從來沒見過這樣瘋狂的談靜,她真的像瘋了一樣,抓着他的衣服就是不放。她的手指深深地嵌進他的手臂裏,抓得他生疼生疼,可是更疼的一個地方,卻是心裏。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沮喪和挫敗,因爲看到她苦苦哀求,看到她像瘋了一樣歇斯底里,他唯一的知覺,卻是心疼。

    他曾愛過的女人,他曾視作珠玉的女人,他曾爲之痛哭的女人,他曾一千次一萬次覺得自己應該痛恨的女人,他曾一千次一萬次覺得自己終於不愛了的女人。直到今天,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原來只要看到她痛苦,他仍舊會覺得心疼。

    更多的人上來幫忙,所有人都七手八腳地去拖談靜,想要掰開她的手指,卻只是徒勞。她就像是一株菟絲草,雖然瘦弱,卻有一種拼命似的蠻力,緊緊地依附着唯一的喬木,就是不肯鬆手。最後是護士長急中生智,說:“快!你孩子醒了!你快去看看!”

    談靜聽到這話,猛然一撒手,聶宇晟幾乎栽了個趔趄,旁邊的人拉了他一把,他才站穩。旁邊的人趁機把談靜推開了,聶宇晟就看到她慘白的臉色,眼神像絕望一樣空洞。談靜的指甲劃破了他的手臂,旁邊的護士看見了,直叫“哎喲”,護士長把聶宇晟推進值班室,一邊親自拿碘酒往聶宇晟胳膊上擦,一邊甩着棉籤嘀咕:“真是什麼人都有!聶醫生,你嚇着了吧?”

    聶宇晟沒有說話,他的臉色比談靜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樣的失魂落魄。護士長只當他是真的被嚇着了,於是安慰他:“急診裏頭什麼人都能遇上,昨天一個喝藥自殺的,送來早就沒救了,家屬那個鬧啊……差點沒把急救室給拆了……這年頭的病人家屬,都跟醫院欠他們似的……醫生又不是神仙,能救不能救,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護士長已經利索地處理完傷口,對他說:“行了,天太熱,就不給你包紮,免得發炎。洗澡的時候拿保鮮膜紮上,洗完記得自己擦點碘酒。”

    聶宇晟擡起頭,對護士長說:“您把病人家屬叫進來吧,我跟她談談。”

    “還有什麼好談的啊,先心都不做手術,都拖到這分上了,生生把孩子給耽擱成這樣,還好意思鬧呢!”

    “您把她請進來吧,我有話跟她說。”

    護士長嘀咕着出去了,沒一會兒談靜被人攙進來,她倒沒有哭,就是整個人像傻了一樣,攙着她的那個女孩子替她拿着鞋,她腳上還在流血。

    聶宇晟看那女孩子還算鎮定,於是問:“你是?”

    “我是談靜的朋友。我叫王雨玲。”

    聶宇晟從她手裏把鞋接過去,說:“王小姐,麻煩你迴避一下,我有話跟病人家屬說。”

    王雨玲好奇地打量了聶宇晟一眼,這個醫生看上去似乎很面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但他一臉的嚴肅,雖然不像是生氣,但是看上去也挺冷淡,拒人千里的樣子,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會伸手從自己手裏,把談靜的鞋拿過去。她以爲是有什麼醫療方案要跟談靜說,所以雖然滿腦子疑惑,但很聽話地退出去,還隨手帶上了門。

    聶宇晟回身拿了碘酒和棉籤,蹲下來,替談靜處理傷口。那道傷口很深,碘酒觸上去很疼,她終於本能地畏縮了一下,有點茫然地看着他。

    “談靜,你心裏也清楚,你孩子的病拖到今天,手術風險越來越大。你認清一下事實,所有急救措施都是正確的,但目前如果不手術,就只能保守地延緩病情的發展。他現在必須住院,每天的醫療費用,可能要超過三千,你有多少錢,夠他住多久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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