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愛你是最好的時光1 >第35章
    聶宇晟低頭喫飯,心中只在暗暗痛恨自己,早上被方主任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也下定決心好好反省,可是一見了王雨玲受窘地站在那裏,他就馬上走過去幫忙刷卡。昏頭啊,昏頭!現在不僅見了談靜就昏頭,見了跟她有關的人,他也昏頭,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王雨玲卻鼓足了勇氣,開口問他:“聶醫生,我是三十九牀病人孫平……孫平媽媽的朋友,孫平的病……到底怎麼樣……”

    “最好儘快做手術。”

    “那手術費到底要多少錢呢?”

    “十來萬吧。”聶宇晟仔細地把丸子湯中間的蔥姜都挑出來,說,“現在病人情況不穩定,風險大,沒準術後就要進ICU,費用比較高。”

    王雨玲說:“今天我看新聞,說是昨天送到醫院來的那個孩子,有位聶先生捐了十萬,還說後期費用都負責了……護士們說,這位聶先生就是您的父親,東遠集團的董事長。孫平家的情況我都知道,他們絕對拿不出來十幾萬手術費……”

    聶宇晟擱下筷子,淡淡地問:“你想說什麼?”

    “聶醫生,你人這麼好,能不能跟醫院說說,幫孫平也找個好人來捐款,救救他……或者,跟聶先生說說……”

    “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捐款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心外科裏住了兩百多號病人,兒科裏還有十幾個心臟病兒童,除了一個慈善機構提供對農村戶籍孩子的先心手術資助,沒有其他任何社會組織有捐贈計劃。對不起,王小姐,我幫不到你。”

    王雨玲說:“可是昨天那個孩子……”

    “昨天那個孩子有人肯捐款是因爲有社會新聞有影響力,而我父親正好看到了新聞動了惻隱之心所以願意捐,像孫平這種情況,醫院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我不會爲了我的病人,去要求我父親捐款,他是他,我是我。”停了一停,他說,“何況我跟孫平的家長談過,有個CM公司的貼補手術計劃,不過需要採用CM的心臟修補材料,但病人家長至今沒有同意,所以這個方案也就擱淺了。”

    王雨玲不明白談靜爲什麼不同意那個貼補手術方案,所以她去病房送飯給談靜,就問起這件事,談靜說:“風險太大,超過五成了。”

    王雨玲這才明白,她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看着談靜用筷子撥拉着飯盒裏的飯。王雨玲嘆了口氣,說:“那個聶醫生,倒真是好人。這飯還是他替我買的呢,有個那麼有錢的爸爸,他自己倒是一點架子也沒有。不過一提到聶董事長捐款的事,他的臉就板起來了,好像十分不高興似的。哎,談靜,咱們孫平怎麼沒有人家孩子那運氣,人家孩子出事,聶醫生的爸爸一捐就是十萬,還說全力救治,所有醫藥費他都包了。這樣的事,怎麼我們就遇不上呢……”

    談靜低着頭,扶着筷子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過了許久,她才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她說:“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說什麼啊,談靜。”王雨玲壓根沒聽清楚,她說,“跟蚊子哼哼似的。”

    “沒什麼。”談靜打起精神來,“我得過去盛經理那裏看看,明天是週一,公司肯定會有很多郵件,我先看他那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幫我看着一下平平。”

    “好。”

    “要是平平醒了,就打我手機。”

    “知道了知道了。”

    談靜走到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個公共的洗手間,很少有人用,因爲現在病房條件好,每間病房都有獨立的洗手間了,走廊裏這個洗手間,除了偶爾有醫護人員用,很少有人進來。談靜進去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她躲在洗手間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要有多少眼淚,纔可以減輕心中那壓抑的痛楚?要有多少眼淚,才能洗清對往事的追悔?她真的覺得自己是做錯了,她根本就沒有能力給孩子好的生活,卻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讓他剛生下來就喫苦,一直到現在,還在病房裏昏迷不醒。疾病沒有擊垮她,最困難的時候她也咬牙忍過去了,可是現在命運快要擊垮她了。

    她再也撐不住了。

    聶宇晟進洗手間的時候,就隱約聽到隔壁有人哭,是個女人的聲音,哭得很壓抑也很痛苦。在醫院裏常常有人哭,尤其是半夜,當他拖着疲憊的身軀從急診手術室出來,聽到家屬的啜泣,常常讓他在恍惚裏有一種錯覺,彷彿正在哭的那個女人,是他的談靜。

    因爲談靜哭起來就是那樣壓抑的聲音,她連大聲哭都不會,只會小聲地啜泣。過了很久他才強迫自己改掉這種錯誤的判斷,因爲每次路過哭泣的家屬他都會強迫自己看一眼,看清楚,那不是談靜。這一招非常狠也非常管用,讓他可以立時清醒過來,遇上任何人哭,他都會強迫症似地想要看一眼。聶宇晟覺得自己又昏頭了,談靜的兒子成了他的病人,就住在心外的病房裏,所以他成天都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大步走出洗手間,回到值班室,找到護士長,把她拉到一邊,說:“你找個人去洗手間,有個女人在裏面哭,我怕出事。”

    護士長也怕出事,以前出過病人在病房跳樓的事,鬧得全醫院雞飛狗跳,不是醫療事故也上下不寧好幾個月,所以醫院防這種事防得最嚴,行政部門把住院病房樓道所有的窗子都加固成只能開一條小縫,病房的窗子外頭也都有鐵柵欄,對外說是防盜網,其實都這麼高了小偷爬不上來,防的是有人跳樓。

    所以護士長聽聶宇晟這麼一說,親自去了洗手間。過了好半晌纔回來,坐在聶宇晟的桌子對面,只是搖頭嘆氣。聶宇晟問:“怎麼樣了?”

    &n

    bsp;“你的病人,三十九牀那孩子的家長,一個人躲洗手間哭呢。看我進去,連忙擦眼淚,裝成沒事一樣。看着真是作孽,我怕她想不開,勸了半天才回來。”

    三十九牀的家長……聶宇晟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護士長說的是誰,不由得愣住了。

    很多次當別人哭泣的時候,他總擔心是談靜。可是真正談靜就在一牆之隔哭泣的時候,他卻沒有能聽出來。時光到底偷走了什麼……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如此遙遠,如此陌生……他過了好半晌,才說:“那現在她人呢?”

    “說是要去看一個也在我們醫院住院的同事,走了,我看着她進的電梯。”護士長說,“應該沒事。”

    聶宇晟知道她應該是去看盛方庭,原本的情緒又變得複雜起來,他走到窗前,心外科的病房在三十樓,這裏太高了,從這麼高望下去,底下行人都是一個個小黑點,哪裏還認得出來哪個是談靜?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