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三生三世枕上書(全集) >第54章 阿蘭若(14)
    青年絲毫沒有反抗,淡然地任她施爲。她湊過去用手細細撫摸,摸了一陣,頗爲羨慕地讚歎:“鎖骨哎,我就沒有。”遺憾地道:“我小的時候,有一年許願就是許的要一副漂亮鎖骨,結果一直沒有長出來,我孃親說因爲我長得比較圓,就把鎖骨擋住了,其實本來是有的。”邊說邊收回手摸自己被肉擋住的鎖骨要給青年看,觸上去時,卻愣了一愣,打了個噴嚏道:“怎麼好像又有了。”

    明明僅一隻手能活動,青年撈被子卻撈得輕鬆,一擡手薄被已穩穩搭在她肩上,目光依然深幽,替她解惑:“因爲不是你的身體,其實就算是你的身體,也依稀看得出有鎖骨的模樣。”動作間衣襟敞開得更寬,露出鎖骨下方一道淺色的瘢痕,看上去像是個什麼刀傷劍傷。

    一句話沒頭沒腦,鳳九沒有聽懂,只將手碰上那道瘢痕,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揉了揉道:“還痛嗎?”

    青年僵了一僵,偏着頭,明明是個年陳久遠的老傷口,卻坦然地嗯了一聲:“還痛。”

    鳳九小心地捱過去,緋色的脣印上那條瘢痕,貼了一陣,伸出舌頭舔一舔,牙齒卻不經意撞上鎖骨。青年悶哼一聲,鳳九擔憂地道:“塗了口水還是痛嗎?”

    青年順着她的話,聽不出什麼情緒地道:“可能是,因爲又添了新傷口吧。”

    鳳九蹭上去一些,貼着青年的領口找了半天,卻只看見鎖骨處一個齒印,指尖觸上去,微微擡頭,嘴脣正對着青年耳畔,聲音軟軟地道:“是這裏嗎?那我再給你塗點口水……”

    話還未完,不知爲何人卻已在青年身下,鳳九迷茫地睜大了眼睛,瞧着青年一副極英俊的眉目就近在眼前。

    他握着她的手,將她壓在身下,原本搭在她身上的被子此時卻穩穩搭在他肩上,被子籠下來,就是一個極靜的世界。

    她想他剛纔可沒有這麼用力地壓着他,也沒有這樣的壓迫感,讓她無法動彈,但她也並不想要反抗。

    青年面色沉靜地瞧着她,近得能聽見他的吐息,她覺得他的吐息不像他的面色那樣沉靜。他瞧着自己,卻像是瞧着別人。他眸中自己的倒影看着也像是別人。

    她偏頭好奇地問他:“你在想什麼?”

    青年頓了頓:“可能是在想,要快點兒把你們換回來。”

    她不懂他說的後半句,卻執意攀問她聽得懂的部分,聲音仍是軟軟的:“爲什麼是可能呢,難道剛纔腦子空白了一下嗎?”注意到青年一瞬的怔忪,扭了扭手腕道,“你累不累,我有點兒冷,你躺下來。”

    橘諾嫦棣二位公主領着一隊侍女浩浩蕩蕩闖進畫舫的小艙時,聽到的,正是厚重的牀幃後頭傳出的軟語呢喃:“我有點兒冷,你躺下來。”隱約有一兩聲喘息,令整個小室頃刻生出春意。

    二位公主相視一笑,甚覺滿意。

    來得正是時候。

    但捉姦,要講個技術,有文捉之說,亦有武捉之說。文捉,講的是個禮字,帳外頭奉天奉地奉出公理,引牀上一對鴛鴦抖抖嗦嗦自出帳服罪。武捉,講的是個兵字,一條大棒直打上牀,將牀上的鴛鴦打個現形。

    論痛快,自然是武捉,但二位公主自忖打不過蘇陌葉,且未出閣的姑娘青天白日擾人紅帳,也不是什麼體統,只得抱憾選了個文捉。

    牀前歪斜着一件白色的錦袍,零落了一條玄色的腰帶,由頭有了。嫦棣擡袖遙遙一指,做疑惑狀:“這不是陌先生的衣裳嗎?”做大驚狀,“帳中難道是陌先生?”做滿面義憤難以啓齒狀,“阿蘭若你出來,光天化日好不知恥,竟同自己的師父行此苟且,螻蟻尚且比你知羞,你此番卻令宗室顏面何存?”

    嫦棣這個扮黑臉的頭陣唱得極好,橘諾立刻配合地揉頭做眩暈狀,同身旁侍女道:“去,快去請父君母妃同息澤神君,就說出了大事請他們速來。原本想瞧瞧阿蘭若妹妹的身體,卻不想撞着這個,該怎麼辦纔好我一時也沒了主意……”

    二位公主一唱一和,被吩咐的侍女也如兔子般急躥出艙,一看就是個跑腿的好手。畫舫四圍早差遣了人駐守,帳中二人此時如籠中獸甕中鱉,帳外雙目錚錚然守着一大羣女官,只等上君、君後並息澤三人延請至此,拉開的戲幕底下方便唱出好戲。

    前頭的龍船到後頭鳳九的畫舫,統共不過幾步路,加之橘諾的妙算,上君上得畫舫入得艙中,不過頃刻。

    艙中大帳緊閉,傳出幾聲衣料的摩擦,因帳前兩位公主見着上君忙着跪下做戲,並未留意到這幾聲衣料摩擦得不緊不忙。

    橘諾是個人才,嫦棣更是個人才,前一刻還在帳前唾沫橫飛,恨不得嘴裏頭飛銀刀將阿蘭若釘死在當場,上君的腳尖剛沾進船艙,她牙縫裏頭的銀刀竟頃刻間變成一篇哀婉陳情,跪道萬不得已驚動上君,卻是因阿蘭若與蘇陌葉不顧師徒倫常,私相授受暗通款曲,此時二人俱在帳中,她同橘諾兩個姑娘家遭遇此事何等驚嚇,不知如何是好云云。

    因這齣戲一步一環都合嫦棣的意,因此她演得分外盡興。興頭之上時,眼見上君投向帳中的目光飽含怒氣,且漸有烏雲壓頂之勢,心中十分得意。得意間一個走神,再望向上君時,卻見他看着她身後,眼中滔天怒氣一瞬竟如泥牛入海,轉而含了滿目的訝然。

    嫦棣好奇,忍不住亦回頭相看。

    這一看,卻看得身子一軟,側歪在地上。

    身後大帳不知何時已然撩開,阿蘭若躺在牀裏側,外側坐在牀沿上的銀髮青年,正不緊不慢地穿着鞋,卻哪裏是什麼蘇陌葉。雖然身上披的不同於尋常紫袍,乃是一件清簡白衫,但這位穿鞋穿得從容不迫的仁兄、她們口口聲聲所指的姦夫,

    卻實實在在是阿蘭若明媒正娶嫁過去的夫君息澤神君。

    艙中一時靜極。上君瞧了僵在一旁的橘諾一眼,顏色中看不出什麼喜怒。

    侍女們垂目排成兩串,大氣不敢出。幾個站得遠、膽子大的在心中嘀咕,從前主子們私下對二公主殿下時有恥笑,言她空領一個神官夫人的名頭,卻博不得神君大人的歡心,今個日頭已升得這樣高,神官大人才剛起牀,二公主殿下她……這不是挺能博神君大人歡心的嗎?

    因剛起牀之故,息澤神君銀髮微亂,衣衫大面上瞧着齊整,衣襟合得卻不及平日嚴實,晨光灑進來,是段好風景。

    風景雖好,小艙中此時氛圍卻凝重,神君倒是一派淡然,穿好鞋子,並未如何瞧房中站成一團的列位,回頭錦被一裹,將牀上的鳳九裹得嚴嚴實實,輕輕鬆鬆地打橫抱起來,途經屏風旁的方桌時,方同上君淡淡點了個頭:“太吵了,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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