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三生三世枕上書(全集) >第56章 影中魂(2)
    茶涼故事停,瞧得出回憶阿蘭若一次就讓陌少他傷一次。

    鳳九識大體地替陌少換上一盞新茶,待其緩過神來,委婉地拈出心中一個疑問:“情這個東西,譬如天上的子母樹一樹生百果,我自曉得個個該有個個的不同。但阿蘭若此時既已嫁了息澤,對沉曄生出的這個情果,是否有些不妥當?”她近日同息澤處得多些,自覺算個熟人,難免爲息澤抱一抱屈。

    陌少道:“她同息澤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一對忘年友。比翼

    鳥這些地仙,在我們看來朝生夕死何其的脆弱,似乎更耽於享樂,但息澤卻比谷外的些許神仙還要無慾無求些,他對阿蘭若,倒比我更擔得上師父這個名頭。”

    鳳九一言不發了半日,道:“你說的是那位……前頭和橘諾嫦棣各有糾纏,近日不曉得爲何又對我頗有示好的……息澤神君?”

    陌少咳嗽一聲道:“這個嘛,此地既是被重造出來的,興許出了一些差錯,令神君他性情變化了一二也說不準,咳,從前……從前息澤神君他確然最是無慾無求的。”

    鳳九忍住了問陌少一句有無法子可將神君他變回從前那個性情,將話題轉到一樁她更爲好奇之事上,道:“既然阿蘭若和沉曄後來有許多糾纏,那時她救了他,他是不是有點喜歡上她了?”

    蘇陌葉遠目窗外:“比翼鳥一族將貞潔兩個字看得重,傾畫夫人一身侍二夫,沉曄其實不贊同,三姐妹間只橘諾一人得他偶爾青眼,傾畫改嫁給上君後生下的阿蘭若和嫦棣,他都看不太上,其中又尤數阿蘭若排在他最看不上的名冊之首。”

    鳳九訝道:“但是她救了他,這不是一種需以身相報的大恩嗎?”

    陌少冷道:“沉曄冷淡自傲,在他看來,他從前瞧不起阿蘭若,辱了她,她將他要到府中如同要一件玩物,不過是要囚禁報復他罷了,說他因感激而喜歡她,不如說他那時其實有些恨她。”良久,又道,“我有時想起阿蘭若的那句話,無論爲仙爲人,需隨心隨緣隨勢,她將此語參悟得透徹,但她的心或許在沉曄那裏,緣和勢,卻並不在沉曄那裏。”

    一席話聽得鳳九頗唏噓。

    第八節

    01.

    蘇陌葉潤了口茶入嗓,道:“你略想想,若願幫我這個忙,勞茶茶給我傳個信。”

    天陰有雨,小雨淅瀝下了一個時辰零三刻。未時末刻,有信自前府來,陌少斜倚窗欄,聽雨煮茶,拎着信角兒將信紙懶懶在眼前攤開,瞧着紙片上鳳九幾個答允的墨字,臉上浮出個意料之中的笑容。

    此境到底是誰造出,蘇陌葉曾疑過沉曄,但此君待鳳九扮的阿蘭若在行止間同從前並無什麼大分別,若果真是沉曄所造,按他在阿蘭若往生後的形容,能重得回她,即便是個假的,也該如珠如寶地珍重着,這麼一副不痛不癢漠不關心的神態,倒是耐人尋味。

    再則帝君已有幾日不見,他老人家的行蹤雖向來不可捉摸,但消失得如此徹底,卻並非一件常事。帝君在謀什麼大事陌少自覺不敢妄論。近幾日帝君似乎用他用得趁手,時常在他肩上排一些重任,晚一日曉得帝君的謀劃,算是落幾天心安少幾天頭疼。

    他私心盼帝君他最好消失得更久一些無妨。

    另一廂,自打送出信後,鳳九就很惆悵。

    在陌少的回憶中,阿蘭若空手握白刃握得何等的雲淡風輕,撕袖子又撕得何等的瀟灑意氣。鳳九尋了把同傳說中的聖刀有幾分形似的砍柴刀,在手上比了比,刀未下頭皮先麻了一層,又演練了一遍單手撕袖子做綁帶的場景,手都紅了袖子卻連個邊角也沒損。

    鳳九覺得,阿蘭若是真豪傑,但她是真糾結。那麼,若是提前把血放出來,拿個口袋盛着,待她上靈梳臺救人時,啪一聲直接將血包扔到刀身上,這樣行不行呢?會不會顯得很突兀呢?

    她日思夜想,自覺憔悴。

    橘諾的大刑定在四月初七。

    四月初二,鳳九夜觀星象,噓聲嘆氣,三垣二十八宿散落長天,太微垣中見得月暈,她的星相學雖只學得個囫圇,大約也曉得此乃是赦罪之兆,略放寬心。

    心寬後忽省得陌少這篇戲本子裏,息澤神君亦是個重角色,從前乃是因他沒有下山,由得阿蘭若在上君跟前胡亂編派,但此回息澤時時在上君跟前晃盪,編胡話前,她是否需先同他知會一聲?

    息澤神君,他近日是在何處來着?

    正沉思間,忽然遙見得天邊乍現一道銀藍的光陣,鳳九早曉得這個世界有邊有界,天邊自然也不會是真正的天邊,瞧這個方向,像是白露林旁的水月潭。

    水月潭於原來的梵音谷而言,是唯有女君得以前去泡溫泉的禁地,此境中的水月潭,卻是連王族也不能涉足之所,愈加的神祕。陌少提過一兩句,說水月潭就像是連着現世與新創之世的一個通道,既不循現世的法則,也不遵新創這個世界的法則束縛,是個險地,亦是個混亂之地。

    既然是這樣的地方,此時卻陡現光陣,雖只那麼一瞬,亦大不尋常。陌少有句話點評鳳九點評得中肯:好奇心甚重。一個無聲訣捻起,不過頃刻,這個好奇心甚重的少女已端立在白露林裏水潭中間的一塊巨石上。

    剛站穩,不及將四周瞟上一眼,聽聞背後蚊子哼哼的一個聲兒:“姑娘,姑娘,你擋着我了,麻煩站開些。”

    鳳九嚇一跳,回頭一望,幾步外傘大的蓮葉結成一串,似盾牌般豎立在水潭旁,翠綠翠綠的極爲扎眼且刺眼。提醒她的聲兒就是從那後頭傳來。

    鳳九幾步過去,揭開其中一張蓮葉。葉子後頭出現一張小童的臉,驚歎地和她對視了片刻,立刻往旁邊讓了讓,羞赧道:“方纔沒有瞧見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姊姊,來來你坐我旁邊,最近這一排的好位置都被佔完了,幸虧我人長得小可以給你挪個位置出來……”

    鳳九其實沒有搞懂這是在做什麼,但一看有位置,本着一種佔便宜的心態,順其自然地就坐了。左右綿延一望,果然都擠滿了小童,每個人手裏頭皆扶立着個荷葉柄擋着自己,虔誠地望着高空。

    鳳九伸手彈了彈眼前的荷葉:“你們立這個是做什麼?”

    身邊的小童子極爲熱心道:“這個嘛,這是一種隱蔽,潭裏棲息的一尾猛蛟老爺正同一個厲害神仙打架,打得可好看了,我們闔族的小魚精都跑出來看熱鬧,撐個荷葉免得被猛蛟老爺注意到,呵呵……”

    鳳九抽了抽嘴角,猛蛟老爺它直到現在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扎眼的荷葉陣真是太不容易了,心中對方纔所見的光陣因何而來有了個譜,誠懇求教道:“不知在此收蛟的卻是哪位神君?這尾猛蛟……猛蛟老爺又是犯了什麼樣的大錯?”

    小童子遞給鳳九一把煮毛豆,挨着她又坐近一些,手指朝着前頭的水月潭一比畫道:“是這樣的,這個潭底有一個儲着許多靈氣的冰棺,冰棺裏頭睡了一個美人,我在下面玩的時候都看到過。冰棺裏的靈氣有時候會流出來,就引來了住在水潭另一頭的猛蛟老爺,因爲護衛這口冰棺的法術施得很高超,猛蛟老爺起先只敢躲在周圍分食一些跑出來的靈氣,後頭覺得不過癮,就想打破冰棺將靈氣全部放出來。那天猛蛟老爺不行運,撞冰棺的時候正好被這個厲害的神仙路過遇到,就同它打了起來,已經打了兩天了。他們現在可能是在更前頭些的水裏頭打所以看不到,一會兒還會冒出來的。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喫點兒煮花生和煮毛豆……”說着又遞給鳳九一把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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