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三生三世枕上書(全集) >第62章 影中魂(8)
    鳳九急走中不忘回頭謝麪人小哥一句,樂道:“我們只是去瞧瞧熱鬧,他是個有主的,自然不會亂接姑娘們的香包,勞小哥費心提醒。”

    小哥又說了什麼,聲音淹沒在人潮中,但方纔他那句倒是提點了鳳九,不放心地向息澤道:“方纔我說的,你可聽清了?”

    息澤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以防她被人潮衝散:“嗯,我是個有主的。”

    鳳九將面具拉下來,表情很凝重:“啊,自然這句也是我說的,但卻不是什麼重點,要緊是你萬萬不可亂接姑娘們的香包,可懂了?”

    方纔忘了叮囑他,息澤這等沒有童年的孤獨青年,此時見着什麼定然都新奇,從他對毽子面具八卦鎖的喜愛,就可見出一斑。要是他覺得姑娘們的香包也挺新奇,懷着一顆好奇之心接了姑娘的香包……拋香包的姑娘自以爲心願達成,他卻只是出於一種玩玩的心理,姑娘們曉得了,痛哭一場算是好的,要是個把想不開的從婺女樓上跳下來……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陣沉重,又向他一遍道:“一定不準接她們的香包,可懂了?”

    息澤深深看了她一眼,含着點兒不可察覺的笑意,道:“嗯,懂了。”

    “真的懂了?”

    “真的懂了。”

    鳳九長舒一口氣。

    可嘆她這口氣尚未松得結實,婺女樓前,迎面的香包便將他二人砸了個結實。

    鳳九皺着眉,傳說中,姑娘們將香包拋出來,接不接,在書生公子們自己的意思,拋,不過拋的是一個機會,一則緣分。但此時砸在息澤身上這數個香包,卻似黏在上頭,這種拋,拋的卻是個強求。

    她終於有幾分明白麪人小哥的提醒是個甚意思。

    婺女樓上一陣香風送來,樓上一串美人倚欄輕笑,另有好幾串美人嬉鬧着欲下樓,邀被香包砸中的公子,也就是息澤神君他兌行諾言。

    樓旁賣胭脂的大娘贈了鳳九同情一瞥:“姑娘定是外來的,纔會在今夜將心上人領來此處罷?”

    鳳九沒理會她那個心上人之說,湊上去道:“大娘怎曉得我們是外來的?大娘可曉得,這些香包,怎會取不下來?”

    在婺女樓底下賣胭脂賣了一輩子的大娘自然曉得,神色莫測道:“從前這些香包,確然只是普通香包,婺女樓也確然是求良緣的所在,但百年前城中出了位姿容卓絕的美男子,是許多小姐閨夢中的良人。小姐們爲了能得這位美男子一夜相伴,於是集衆人之力,做出了這等砸到人就取不下來的香包。”唏噓一聲,“那位美男子因此而不得不在女兒節當夜,以一人微薄之力陪七十三位小姐共遊王城。老身尤記得當年那一夜,那可真是一道奇景。”

    鳳九腦中想象了一番,讚歎道:“確是道奇景。不知後來這位美男子娶了七十三位小姐中的誰,不過無論娶誰,想必都是段佳話罷。”

    大娘再次給予她同情一瞥:“後來嘛,後來這位九代單傳的美男子就斷袖了。”

    鳳九愣了一愣,猛地回頭看了眼息澤。難怪今夜樓前走來走去的男子多半歪瓜裂棗,難怪息澤一出場就被砸了一身。虧得他身手敏捷,可能爲護着她又不太把砸過來的香包當回事,身上才難免中了數個。

    是她執意將息澤帶來此處,她雖是無心,但倘若息澤步先人的後塵,亦在此被逼成個斷袖……這簡直不可想象。

    她不敢再多想象,一把握住息澤的手,抓着他就開跑。只聽後頭依稀有女子嬌嗔:“公子,別跑呀……”她拽着息澤硬着頭皮跑得飛快。

    人羣紛紛開道,一路尾隨着稠急風聲,落下來的優曇也被撞碎了好幾朵。

    街燈漸漸地稀少,被拖着跑的息澤在後頭慢悠悠地道:“怎麼突然跑起來?”

    鳳九聽他這個話,想起樓上的衆美人,頓時打了個哆嗦:“不跑能如何?難不成你想一整晚都耗在她們身上,陪她們夜遊王都?”

    息澤停了一停:“你不想我陪她們?”

    話間將鳳九拉進一條小巷中,這裏燈雖少些,佛鈴和優曇卻比燈市上稠得多,月亮也從雲層中露出臉來,頗亮堂。

    鳳九站定一邊喘氣一邊心道,這真是句廢話,我自然不希望你被她們逼成個斷袖,但她適才急奔中說了兩句話,岔了喘息,此時連個嗯字都嗯不出來,只能勉強點個頭。這個頭,卻似乎點得讓息澤滿意。

    佛鈴和優曇悠悠地浮蕩,巷子裏靜得出奇,只能聽見她的喘息。方纔跑得那樣快,頭上的花環竟也未掉下來,未束的發像自花環中垂下的一匹黑緞,額角薄汗溼了些許髮絲,額間鳳羽花麗得驚人,雪白的臉色也現出紅潤。

    她的確長得美,但因年紀小,風情二字她其實還沾不大上,可此時,卻像是個真正風情萬種的成熟美人。

    檜木面具掛在她脖子上,面具上的狐狸耳朵擋住下頜,摩得她不舒服,伸手撥了撥,但又反彈回去,她就又撥了撥,這個動作顯得有些稚氣。

    息澤走近一步,伸手幫她握住面具,只是那麼握着,沒說幫她取下來,也沒說不幫她取下來。他漂亮的眼睛瞧着她。

    鳳九不知他要做什麼,亦擡眼瞧回去,目光相纏許久,她遲鈍地覺得,此時的氛圍,有些不大對頭。眼看息澤傾身過來,她趕緊退後一步,開口道:“好久沒這麼跑過……”話尾卻被息澤含在了口中。他一隻手仍握住那枚面具,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在她脣間低聲道:“我也是。”

    鳳九眨了眨眼睛,伸手推了息澤一把,沒推動,他的氣息拂過她嘴角,令她有些癢。她的手放在他胸口,推又推不動,不推又不像話,她就又推了推,又沒推動。還想再推,感到他摟在她腰間的手突然用了力道,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她嚇了一跳,開口輕呼了一聲。看到他漆黑的眼中閃過一點笑意,口中頃刻侵入軟滑之物,她腦中轟了一聲,震驚地明白過來那是他的舌頭。

    他的眼睛仍然沉靜,仿似被月光點亮,纏着她的舌頭卻步步進逼,她不知他想將自己逼到何處,隱約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摸索着將木訥的舌頭亦動了一動。感到息澤一僵。這令她大受鼓舞,笨拙地纏着息澤的舌頭想將他逼回去。息澤目不轉睛看着她,脣舌間的動作卻十分配合,由着她抵着他的舌,直到滑入他的口中。

    她有時候的確好強,也愛逞強,且好強逞強的心一升起來,一時片刻就收不回去。白檀香籠住她,是息澤身上的味道。她腦中一片空白,憑着本能中的好強,只想着要將息澤也逼得退無可退。

    她的手攀上他的肩,踮着腳,脣緊緊貼着他的脣,舌頭在他口中胡攪蠻纏,自以爲很有攻擊性。好半天,脣舌離開息澤時,覺得舌根都有些麻痹發痛,還喘不上氣。息澤的呼吸卻平穩,抵着她的鼻尖,脣移到她嘴角,撫弄過她飽滿的下脣,那輕柔的觸弄令她顫了一顫,他在她脣角停了一下,放開了她。

    檜木面具重新掛到她頸上,狐狸耳朵仍擋住她的下頜。

    像是靜止的時光終於流動,身旁的優曇花聚攏分開,撞出一些光斑,譬如夏日螢火。

    鳳九蒙了許久,愣了許久,意識到方纔做了什麼,沉默了許久。

    息澤的手撫上她頭上的花環,她偏了一步躲開,徒留他的手停在半空,正巧一朵優曇落下來,撞上指尖,幽光破碎,像在手心裏長出一圈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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