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玫瑰之晨 >第3章 燈火闌珊(3)
    舒暢笑了笑,“不要保證,只要有希望就好。吳醫生,有消息你給我打電話,隨時都可以。我哥要住院嗎?”

    “最好是住進來,以便於觀查。”

    舒暢爲舒晨辦了住院手續,通知爸媽帶點日用品過來。舒晨這一年多,在醫院呆久了,也不吵鬧,乖乖地聽從護士的安排。

    直忙到快近中午,一切才妥當,舒暢這纔打起精神飛車趕住濱江勞改農場。現在的她,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出了市區,沿着江堤開了四十分鐘,便看到大片大片的水田,一望無際似的,彷彿與江天連成了一處。有一塊水田裏,幾十個身着橙色囚衣的犯人正在插秧,田埂上站着幾個荷槍挺立的獄警。

    舒暢響了下喇叭,以示招呼。其中一個獄警擡手揮了揮,舒暢笑笑,把車開得飛快。

    車在農場高大的鐵門前停下,舒暢跳下車,按照規矩辦理手續。值班的警衛笑吟吟地看着舒暢,“穆隊長都過來問過舒記者好幾次了。”

    舒暢吐了下舌頭:“她有沒罵我?”

    “罵你又怎樣?”聞聲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警官,身材高挑,劍眉星目,嗓音沙啞。

    舒暢回過頭:“我會乖乖地站得筆直,讓你盡情發揮淫威。”

    “去你的!”穆勝男上前攬住舒暢的肩,就往外走去,“你說九點鐘到,這都十一點多,我還以爲你路上出了什麼事,電話打了又不接。”

    “勝男,你現在越來越像小女人了哦!”舒暢挪揄地斜睨過去。

    在舒暢小時候稱霸街頭巷尾時,這位穆勝男大隊長便是她的同夥之一。穆勝男的父親是個老公安,一直想生個兒子。生了穆勝男之後,純當男孩養。將門出虎女,穆勝男是濱江市的少年武術、跆拳道的冠軍,身高腿長,比男生還男生,於是,他父親給她取名叫勝男。

    穆勝男與舒暢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直到高中畢業,穆勝男去了警察專科學校,舒暢去了工程學院,兩人才分開。大學畢業後,穆勝男到勞改農場工作,舒暢做了法治記者,兩人又黏上了。

    “找死啊!”穆勝男捏了捏舒暢的臉腮,她最討厭別人說她像個小女人。

    舒暢閃躲開,笑着向前跑,穆勝男幾個大步就把舒暢又捉了回來。

    正是午餐時間,兩人先去餐廳。從大門走到餐廳的一路,幾個帥氣的警察恭敬地向穆勝男點頭頷首。

    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夥子手疾眼快地幫兩人端來兩人餐盤,三葷兩素一湯,飯是農場自產的大米,粒粒晶瑩飽滿,很是豐盛。

    “安陽,我們農場新考進來的公務員,研究生學歷,才子!”穆勝男不愛讀書,幸好有舒暢幫她捉題,每次考試才低空越過。對於會讀書的人,她自然而然有一種敬仰。

    “研究生來這裏,太委屈了吧!”舒暢驚奇地看着這個非洲小白臉。

    安陽笑了笑:“我學的是犯罪心理學,來這兒正是用武之地。”他點了下頭,沒有繼續交談,就轉身走開了。

    “在這裏有沒覺得自已像女王一樣?”舒暢喝了口湯,忙不迭地就往嘴巴里塞飯。忙了大半天,她餓瘋了。“端飯送湯的都是這麼高品質的帥哥。”

    穆勝男聳聳肩:“你羨慕?”

    “不敢羨慕,只有你這四肢發達的人才能在這裏工作,換了我,神經整天繃得緊緊的,遲早有一天要崩潰。”別看犯人們服服帖帖的,讓幹啥就幹啥,可是那一雙雙低垂的眼簾下,誰會知道掩飾着什麼。

    穆勝男在桌下踢了她一腳:“你神經有那麼脆弱?”

    舒暢呵呵地笑,想當年自已也是豪女一個。只不過二十歲之後,她好像變得越來越嬌弱了。“晚上回市區嗎?”

    勝男一挑眉,“有事?”

    “嗯,陪我去下夜巴黎,我有個活。”

    勝男擰起了眉,“夜巴黎不是夜店嗎?”

    “我又沒讓你穿警服進去抓人,你換個休閒裝不就行了。”舒暢知道勝男骨子裏對夜店特別不屑,認爲進去的人都是醉生夢死之輩。

    “你找楊帆吧!”穆勝男沒商量地搖了搖頭。

    “那我一個人去。”舒暢臉色瞬地變了,埋頭扒飯。

    勝男愣愣地看着她,她這表情像霧像雨又像風。“甩什麼脾氣呀,我去不就得了。”和舒暢吵架,勝男從來沒贏過。

    舒暢這才綻開笑顏:“還是我家勝男知道疼人!”

    “你家楊帆得罪你了?”勝男人粗心卻細,一下子捕捉到她話中的幽怨。

    “晚上說。”

    喫完飯,舒暢就拿出筆記本、錄音筆,走進會議室。勝男早就幫她安排好了採訪對象,剛坐下喝了口茶,聽到門外就有人喊“報告”。

    “進來。”在犯人面前,勝男神色凜冽,不拘言笑。“這是舒記者,你要好好配合她的採訪,態度端正,有問必答。”

    “是!”犯人低頭斂目,視線只敢落向地面上的一點。

    勝男向舒暢挪了下嘴,“我就在隔壁,結束後過來找我。”

    舒暢點頭,對着犯人光溜溜的頭頂微微一笑,“你請坐。”

    犯人的身子顫了一下,這個“請”字久違了。

    兩個人隔着張桌子對面坐下,犯人緩緩擡起頭。

    舒暢輕抽了口冷氣。她認得這個犯人。雖然被剪了個大光頭,但眉宇間儒雅俊朗的氣質猶在。他曾被濱江市民戲謔地稱爲“儒官”。

    就是這樣的一個文質彬彬的儒官,卻有四十位情人,情人之中有姐妹花,還有母女。爲了這些情人,他貪污收賄、賣官斂財。他的妻子是濱江護專的教授,兒子是清華大學的在讀生。按道理他是一個幸福的男人,沒有人想到他會作風靡爛到這種程度。

    東窗事發是從情人之間爭風喫醋引起的,立案之時,濱江市是滿城風雨。他的情史可以寫成幾本《金瓶梅》。

    一次新年頒獎禮上,舒暢近距離接觸過他。他是頒獎者,舒暢是得獎者。彼時,何等的意氣風發。

    “記者?”見舒暢不講話,犯人不安地咳了一聲。

    舒暢從往事中回過神,打開錄音筆。

    對於自已在任期間的貪污收賄,他講得很坦然,沒有舒暢常見的悔不當初,淡然的神情好像是在講別人的事。現在這樣的下場,他只是淺淺一笑,嘆了嘆氣,“二十年……二百四十個月,出去時,我已經快八十了……”

    “那些……女子……你都愛過她們嗎?”舒暢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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