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玫瑰之晨 >第55章 楓若猶紅(1)
    舒暢的決心沒有堅持兩天,就告夭折。首先是她的奇瑞宣告罷工,早晨起來發動了半天,吭都不吭一聲。汽修店的師傅檢查一番,說道:你真把它當牛使喚呀,用得也太狠了,這車得大修,沒個十天半月好不了。沒有了車,舒暢去哪都不方便。幸好這陣的採訪都在市區,打打車,坐坐地鐵、公交先湊合着。可是,天氣不作美。九月剛開始,便是漫天的細雨,不緊不慢,纏纏綿綿,從早到晚,打傘嫌多事,不打傘轉一圈,溼得透心涼。

    早晨,舒暢就感到鼻子有點堵,連喝了兩大杯熱水,情況也沒好轉。下午,三季度記者例會,順便上報下季度的標題。舒暢現在屬於資深記者,座位安排在前幾列。

    會議室裏坐得比較滿,就連談小可也來了,整個人收拾得很光鮮,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這樣。但眼角和嘴角還是不知覺流露出疲態來,爲人母還是很辛苦的。

    新聞部的首席記者先發言,舒暢低下頭看資料。南京一家老字號的糕點店前天被爆光,把隔年上了黴的月餅餡放在今年的月餅裏,並賣出不菲的價格。再往前,石家莊一家乳製品企業傳出嬰幼兒奶粉中含有有毒成份,這家企業是國內很著名的上市公司。這些事其實每年都陳出不窮,但好像都沒今年出得大。舒暢想着做一個有關食品質量案件的系列報道,她已經收集了許多資料和案例,也採訪了相關部門和專家,只等總編審覈通過,便開始着筆。

    坐在她身邊的崔健碰了下她的胳膊,湊過頭低聲說,“咱們又換總編了。”

    舒暢大喫一驚,“還沒到一年呢,高升了?”

    崔健聳肩,他上個月剛添了一對雙胞胎兒子,精神頭和以前都不同,特別愛笑。“充軍發配去了。六月份的半年獎你拿了沒?這個季度的季度獎你看到了?還有現在出去採訪的各項補貼減的減、免的免,一個月拿到手的能有幾個錢。這樣下去,大家可要想方設法走歪門邪道賺錢,傳出去,《華東晚報》這牌子可就砸了。社長一慌,向新聞總局要求換總編。唉,想想以前裴迪文任總編的日子,真是幸福呀!人呢,不怕不識人,就怕人比人。”

    “是不是家裏多了兩口,手頭緊張了?”舒暢挪揄地看着崔健。

    崔健呵呵笑:“那當然,以前是一人喫飯全家不餓,現在可是四口之家,大家庭呢!其實,也不僅僅是獎金和補貼的事,裴迪文的管理和這位總編不同,讓人容易接受。”

    舒暢沒有附和,陪着崔健嘆了嘆氣。

    與裴迪文接觸過後,人總會情不自禁留戀着他的好,她也不能倖免。只是……她搖搖頭,命令自己集中心力看稿。

    會議結束,在辦公室又修改了下明天的稿件,出來就晚了,舒暢摸摸額頭,燙到不燙,就是頭重腳輕。這個時點,公車差不多一小時一趟,只能打車。正張看着,一下就看見了馬路對面的歐陸飛馳。舒暢視線立馬閃過,沒好氣地嘀咕了一聲。寧致爲了北城競標,變成了空中飛人,北京、濱江飛來飛去,這人怎麼這樣閒?

    奇怪,出租車們都去哪裏躲雨了嗎,好半天,都沒看見一輛,舒暢決定往前走走。走了沒幾步,悄悄回下頭,昏黃的燈光下,歐陸飛馳黑漆漆一團。她又走了幾步,戛然停下,閉上眼,用力深呼吸,騰地轉身。

    路燈被一天的秋雨打溼了,光線溼溼的,她把窗玻璃擦了又擦,纔看到歪在駕駛座上睡沉的裴迪文。一瞬間,滿腔的怒焰煙消雲散,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聽到拍窗的聲音,裴迪文艱難地睜開眼,看到是舒暢,笑了,眼中有着不掩飾的疲倦與濃得化不開的思念:“又加班了吧?”他伸手欲接她的包,“媽媽氣管炎犯了,欣兒一直在發燒,我把她們送回香港,又去了趟法國,下午剛回,時差還沒調回來。”

    那回家調去呀,來這裏幹嗎?舒暢沒好氣地避開他的手:“你坐那邊去。”

    裴迪文笑笑,深深看了幾眼舒暢,移到副駕駛座,把椅背往後調了調。“那麻煩你了。”語氣又溫和,又客氣。

    舒暢沉着臉,正視着前方,剛過了一個路口,就聽得身邊人淺淺的鼾聲。瞟了眼過去,放鬆的神情,自在的姿態,裴迪文再次任自己沉入了深眠之中。心,默默地潮溼了,他竟然把自己累成這樣!

    聽裴樂樂說,裴迪文似乎現在長住在華興酒店,沒回憩園。“憩園是由我二哥投資,遲靈瞳負責設計。施工時,他倆正相愛,那兒等於是兩人的愛情結晶。可惜,二哥早早走了,遲靈瞳失蹤了幾年。那兒也是一塊傷心地呀!”

    裴樂樂真是一個投彈高手,說完後,她一臉無辜地玩着手指,舒暢就差粉身碎骨。裴家到底還有多少故事,她不敢去猜測。古人說候門深如海,豪門會是淺灘麼?不,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三十碼的車速,小心翼翼地將歐陸飛馳駛進華興酒店。帥氣陽光的門僮打開車門,舒暢做了個“噓”的手勢,輕手輕腳地下車,把鑰匙交給門僮。她沒有叮囑,沒有停留,沒有回頭,彷彿這樣就代表她真的心如止水。只有她知道,這有多假。

    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舒暢忐忑的心緩緩寧靜,說服自己那隻不過是個小插曲時,她又看見歐陸飛馳了。這天,沒有雨,溫度很適宜。迷人的秋色渲染着濱江的每個角角落落,輕輕一嗅,鼻息間都是收穫的味道。

    歐陸飛馳裏亮着燈,燈下,裴迪文埋首於一堆卷宗中,邊看邊揉着額頭。舒暢很想視而不見,但是這個時刻正是下班高峯,幾分鐘後,同事們將會絡繹不絕地從大樓裏出來,看到這一幕,她明天必然是話題的主角。

    情緒還沒管理好,裴迪文搶先開了口:“一個小時後,我在濱江大學要和設計師們開個研討會,還有幾個數據我要覈對下。”他移到副駕駛座,把位置讓給了舒暢。然後,他就沒有再擡起頭。

    不過是僵硬了五秒,舒暢發動了車。路上,誰都沒有說話。水筆在紙上勾勾劃劃的輕響,再有,就是兩人淺淺的呼吸,這樣的氛圍很奇妙,卻又無法具體描繪。

    濱江大學擴招後,在郊區興建了新校區。舒暢不太熟悉路,開開看看,到達時離一小時還差五分鐘。裴迪文的電話響個不停,他走得急匆匆的。沒說一會我們一塊喫個晚飯,沒說等會我送你回家,沒說……舒暢凝望着深遠的星空,幽幽嘆了口氣。她走了一刻鐘,才攔到一輛出租車。大概是快午夜時,裴迪文給她發來一條短信:會議結束了。累!

    舒暢沒有回,但後半夜,差不多就沒睡。翻出寧致送的戒指,呆呆地看着。第二天起牀,臉色就不太好。塗了點BB霜,纔敢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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