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兒捂着臉,嗚嗚的哭着,心裏恨透了沈氏,但宋氏緊緊捏着她的胳膊,不讓她多說一句話。
陳老爺子滿臉無奈,“還有別的法子嗎”
“法子倒是有,”陳方財撓了撓後腦勺,道,“就怕爸你不願意。”
“啥子”
陳方財悶聲悶氣道:“要說一下子能借到這麼多錢,咱周邊這些莊戶人家誰能拿出來只有城裏的地下高利貸有,我也認識裏面的人,只要爸你開口願意去借,要多少有多少再不然就把家裏的丫頭小子都賣幾個,也說不定能湊齊。”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陳方信猛地擡頭,大變了神色,“咋能跟高利貸借呢那裏可都是黑心窩,我聽說隔壁村的一戶人家,借了高利貸的錢還不起,最後鬧得家破人亡,地也沒了,家裏的丫頭也不知道賣到哪裏去了,白紙黑字寫的借據,這事兒鬧到公安局都管不了的。”
阿音皺了皺眉,她自然知道高利貸的黑名,那幾乎是拿的賣命錢,陳方立進不進的了廠子還不知道,萬一要是出個什麼事,若是還錢的時候出了什麼差池,只怕這一大家子都沒活頭了。
陳方財嗤一聲,“老三你膽子也太小了,你沒聽大哥說麼,他馬上就要去機電廠上班了,到時候光是工資就有的收了,這幾百塊錢不就是小數目,哪裏還能還不起了。”
“爸,您平常教我們,都說再窮再苦也不能跟高利貸打交道。還說過不少因爲借他們的錢家破人亡的,”陳方信道,“這事兒咱們還有這一大家人要養活,爸,這錢真的借不得。”
陳方財冷笑一聲,似笑非笑道:“老三,照你這口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讓的,你是要把你家閨女和半大小夥子都賣了,給家裏湊錢得,你要是真想這樣,那做二哥的我也不攔着。”
言下之意就是,要不陳方信自己拿出錢來,要不就乾脆閉嘴。
“你”陳方信氣的憋紅了臉,他性格老實,嘴皮子也不利索,張了張嘴,到底說不出一句反駁的厲害話。
陳老爺子沉着臉抽菸,沒有說話,他活了大半輩子,自然知道地下錢莊的厲害之處,但如今家裏的情況。
陳方立生怕他爸被自己三弟說的改了主意,忙道:“那是些還不起的人家,咱們家可不一樣,趕明兒我進了廠子,每個月工資拿着,馬上就能將錢還上,這點錢都是小數目,你們不要學那些莊戶人家實心眼兒,白耽誤了機會。”
阿音聽到這裏,簡直想冷笑了,她就該問她大伯,既然這幾百塊錢是小數目,爲啥他不能直接掏出來,還非要一大家子去借那個高利貸。
借錢他不在乎,只要不用他還錢,再說了,借了那麼一大筆錢,難道不該給他家分點兒
“爸媽,二弟,這錢我保證還。”陳方立忙道。
“那就借唄,正好多借兩三百塊錢,大郎也快要說媳婦了。”陳方財嘿嘿一笑。
“老二你給我閉嘴,你當那高利貸是鬧着玩的”陳老爺子簡直要氣急,陳方財被罵了也毫不在意,嘻嘻笑着,一屁股在炕上坐下,拿着餅子吭哧吭哧吃了起來。
陳老爺子嘆了一口氣,陳方立到底是人精,知道他爸這樣就是不反對了,生怕對方反悔,忙一把推起陳方財,“還喫啥喫,快點跟我進縣城找人。”
陳方財嗆了一口餅子,“大哥,人是鐵飯是鋼,這人要找,餅子也得讓我喫幾口吧。”
陳方立臉上的喜色幾乎抑制不住,“出門出門,正事要緊。”
兩個人急急忙忙下了炕,穿上鞋就想出門。
王氏踮着小腳,不住叮囑:“可早點回來,別老是在外頭瞎混,地裏的草今兒起就要鋤了。”
陳方立含糊的應一聲,頭也不回的跑了。
這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宋氏瞧着陳雨兒哭的滿臉淚痕,拉了她回屋,說是要給閨女洗把臉。
“音兒,俺們也先下去吧,你爸的藥也該熬了。”許氏問陳音兒。
這事兒既然已經敲定了,那自己再留在這裏也沒啥用,陳音兒點了點頭,跟着她媽身後出來。
莊戶人家熬藥都是在竈房裏,許氏快手快腳的準備好藥罐,又讓陳音兒她們姐妹幾個看着火,自個兒剛端着蘿蔔乾出了門去曬,就聽見院子裏有人在罵罵咧咧,“老四家的死婆娘,連生了三個丫頭的喪門星,如今還黑心爛肺的想要掏我的家底,好端端的錢也要賠給人家,老天爺,你開開眼啊,我王婆子的命怎麼這麼苦,攤上這麼一個媳婦兒啊”
王氏在院子裏叉着腰罵了大半天,她嗓門兒大得很,再加上句句都是扎心窩子的話,許氏紅着臉憋着淚,一言不發的在院子裏忙來忙去,倒是一聲不吭的。
陳音兒在屋子裏聽得皺了皺眉,“咱奶嘴巴真狠,罵起人來這般毒的。”
她妹陳娟兒把藥罐子從火上端下來,臉色也不大好看,只輕聲道:“姐你忘了嗎這還是輕的呢,奶要是真鬧起人來,那纔是可怕,連爺都拿她沒辦法的。”
話音未落,那王氏正好邁着小腳進了竈房,見着陳音兒她們姐兒兩就眉頭一皺,粗聲粗氣道:“你姐荷花呢那個瘋丫頭又去哪兒了家裏這麼多活也不知道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