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王氏的語氣冷冰冰的，眼裏盡數嫌惡。
許氏面色一僵，忙擠出一抹笑，“媽，這是我家啊，我不回這裏，還能去哪兒”
“現在你曉得這裏是你家了”王氏冷笑一聲，擺出一副秋後算總賬的架勢，“昨兒晚上我那樣叫你，你當着那麼多人，給我擺臉色，現在倒是還有臉回來”
“媽，”許氏連忙賠罪，“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是腦子糊塗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反應過來什麼”王氏大口呸了一聲，高聲道，“你一個做人媳婦的，婆婆當着那麼多人的臉求你給個好話，你倒是好，拍拍屁股，悶聲不響的走人，把一大家子的臉面都丟在一邊，我跟你爸活了大半輩子，就沒在人前受過這樣的氣”
“老婆子，一大清早你白眉赤眼的叫喚啥”陳老爺子從後院出來，手裏還拿着煙桿子，煙霧繚繞裏看不清他的臉色，“還嫌昨晚鬧得不夠丟人”
王氏橫他一眼，沒好氣罵道：“你個老頭子，你昨兒晚上不也氣的睡不着，現在倒是在這裏裝起好人來了昨晚被別人指着脊樑骨笑話的人不是你就曉得在別人跟前做好人，合着我就是惡人了”
“你瞧你這話說的，什麼好人惡人的，但凡事咱們得講點理吧，”陳老爺子皺起了眉頭，“昨天晚上這事兒咋能怪到老四媳婦身上”
王氏哪裏是個這麼好罷休的，只叉起腰，不依不饒嚷道：“咋就不能怪她了要是她昨晚幫着說幾句話，這事兒不會鬧成這樣結果她一撇手，啥都不管就走了，留下咱們老的老小的小，沒被人笑話死”
她越說越覺得惱怒，一掀簾子進了屋，末了還用眼神狠狠剜許氏，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許氏在旁邊兩眼泛紅，忙解釋道：“爸，不怪媽發脾氣，昨晚實在是對不住，是我沒處理好。”
陳老爺子沒有回她，有路過的村民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他臉上有些掛不住，嘆了一口氣，揹着手進了屋，“進來吧，有什麼話當面說，一直站在院子裏也不像話。”
許氏“嗯”了一聲，這才走上前去。
除了一直複習備考的陳方文，屋子裏一大家子人都喜氣洋洋的圍在炕邊上，甚至就連一向不願意湊這種熱鬧的陳方忠也在，他以往一直覺得自己沒生個兒子，一直覺得低人一等，不喜參加這種家庭聚會，此時坐在炕邊的凳子上，臉上帶着明顯的黑眼圈，一隻胳膊用繃帶吊在胸前，看上去依舊有些腫，但這些傷痛在他看來，似乎像是無關輕重，他此時嘴角帶着笑，就連一向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看樣子心情十分愉悅。
陳音兒她們上前幾步，這纔看清炕上坐着的人，原來是昨日那暈過去的李冬梅，她此時倚在炕桌邊上，眼前堆着大把的花生瓜子高粱杆，只用眼角餘光瞟着她們，眼底帶着一抹冷笑。
陳方忠回頭，見了是她，原來還上揚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你回來了。”他扭過頭去，語氣一改方纔的愉悅，十分冰冷。
許氏敏感的察覺到這一變化，表情怔了一下，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嗯”了一聲，“你胳膊好了麼還要緊不吳醫生說你昨兒晚上就回家了，咋沒跟我說一聲呢我就在你隔壁吊水呢。”
她的語氣裏滿是關切。
“你來的正好，也省得我再跑一趟，我有話要同你說。”陳方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自顧自的開了口。
許氏下意識點了點頭，“你說。”
陳方忠遲疑了一下，半響才道：“這麼多年，你對這個家盡心盡力，再怎麼說，我都會記得你的好，昨晚的事兒，是我對不住你，不關別人的事兒”
“沒事兒，都是一家人。”許氏誤會了對方的意思，臉上稍稍泛起了紅暈，“咱們一起過了這麼多年，彼此的心性也是曉得的，孩子們現在都大了，我也不會計較什麼，這誤會說開了就沒事兒了，誰家還沒有個磕磕絆絆呢。”
陳方忠看了看炕上歇着的李冬梅，眼神有些閃爍，身子往旁邊挪了挪，乾巴巴道：“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昨晚的事兒不是誤會，我也曉得我跟冬梅的這事兒對不住你，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也怪不得我，要是你早些能給我生個兒子，我哪裏還會有這些想法”
許氏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她像是一個泥胎木偶一般，沒有半點生機，只直愣愣的看着陳方忠，嘴微微張開，卻偏生說不出一句話來。
陳音兒冷冷的看着她爸，她敏銳的感覺到，陳方忠心裏其實一點愧疚都沒有，不過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在心虛而已。
她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扶許氏坐下，轉向陳方忠，“爸，你跟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這個女人，”陳方忠拉下了臉，“對待長輩要尊敬這是你後媽”
“我親媽還在認什麼後媽”陳音兒暗自冷笑，只冷冷的瞧着他，厲聲道，“再說了，你怎麼曉得我一定會住在這家裏我現在告訴你，你要是真跟媽離婚不過了，我必定不會認你這個爹，那我又是哪裏來的一個後媽”
“反了你了”陳方忠脖子的青筋蹦的老高，巴掌高高的揚起，高聲威脅道，“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敢當着這麼多人跟你老子叫板”他轉向許氏，兇狠道，“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教養出來的好丫頭像個鄉野潑婦一點規矩都沒有”
陳梅花也在旁開口：“四哥，我早就說過，這死丫頭一點教養都沒有”她看一眼許氏，陰陽怪氣道，“什麼樣的媽養出什麼樣的閨女，這話倒是一點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