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工商，這個時代個體小戶的地位不高，學者自認清高，也是能夠理解的。
顧明深深看她一眼，啼笑皆非：“怎麼會說到底都是靠能力和頭腦掙錢，做學生和做個體戶都是一樣的，難不成還要分個高低貴賤”
這錢聽上去是好賺，動動手跑跑腿就來了，但也是實打實需要汗水和勤勞的，並不是什麼投機取巧來的。
他們倆在院子裏說話，許桂香在竈房燒火忙活，心裏卻鬆了口氣，她剛纔還在想着，這叫顧明的小夥子生的未免也太白淨了，說話也體面，根本不像是莊稼戶裏出來的人，自己家條件太差了，他在自己家待着未免會有哪些地方習慣不了，進而得罪了恩人呢，但現在看來，小夥子雖然長得俊，但性格還是十分隨和的，這相處下來也不算十分困難了。
顧明這邊已經出來院子了，他靠着一盒煙，想在隔壁老倌那裏打聽清楚陳音兒這一戶的原委。
“老天爺不睜眼啊，這孩子倒是個苦命孩子，但也懂事肯幹，要不是她這樣能耐，她媽只怕已經活不了了的。”那老倌邊搖頭邊說，“就是一個女人帶着幾個女娃娃，往後的苦日子還多着呢。”
顧明聽着就皺起了眉，難怪小丫頭之前一個人的時候會遇到那個流氓，原來是真的生活所迫。
他給老倌點了一根菸，只不經意道：“照您剛纔那麼說，那她那邊還有幾個堂姐不是她們都不幫把手嗎”
“可別提了，”那老倌一拍大腿，恨鐵不成鋼道，“她那幾個堂姐，其餘的怎麼樣我是不曉得，那個陳杏兒可真不是個好妮子，暗地裏跟那李大福攪合在一起，後來出了事，還把髒水嘩嘩往她妹妹身上潑，這可是我們全村人都曉得的，小丫頭生在那種家裏，是造孽勒，她那個奶奶，十里八鄉都曉得有多厲害，潑起來敢往人門口潑糞，又仗着她大兒子馬上要去那啥機械廠做工，二兒子在村支部做個書記，更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接着那老倌又說了幾件事，不外乎就是李大福怎麼帶着人上門找茬，以及陳方忠怎麼跟那野女人攪合在一起，一大家子怎麼把人齊心趕出門的。
顧明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敢情那一大家子竟然是這樣的情況，簡直就是喫人不吐骨頭了，更沒想到這小丫頭有這般能耐和見識，面對那些糟心事，乾脆和原生家族決裂，帶着自己這一戶盡數分出來了，這倒是跟她那文弱斯文的相貌不符了。
許桂香給鴨子拔毛的時候，正好陳荷花帶着陳娟兒也回來了，不僅背上揹着一簍子茭白，手裏還拎着在河裏拾掇的一串兒小鯽魚。
陳音兒略微驚訝，“不是說你們去打豬草了麼咋會有這簍子茭白呢”
瞧着那汗涔涔的笑臉，陳音兒有些頭疼，自個兒每天趁着天黑去，就是不想這事兒被人知道，想趁着沒人察覺到之前，多賺點錢，但這話她一直沒跟其他人說，現在陳娟兒她們大白天的也去打那茭白，那個地方是公共場所，經常有村裏人過去洗衣裳，這舉動未免太引人注目，難免會被人撞見，一來二去村裏人都會知道，到時候這條財路就算是斷了。
但瞧着她們乾的滿頭大汗的，陳音兒倒是不忍心多說什麼了，只得心裏嘆一口氣，臉上笑道：“是，厲害的很，你看看自個兒的臉，小花貓似的，快去洗洗，今兒晌午飯媽做了好喫的，待會兒就開飯了。”
“爲啥突然做好喫的啊”陳娟兒瞪大眼，表情有些不可思議，“我剛纔在蘆葦蕩聽着大腳嬸子說了，說來洗衣裳的路上見着我媽提了只鴨子回家了，我還以爲是她在說笑話呢，”她用力聞了聞，下意識吞了下口水，“我聞到了，咋這麼香”
“大腳嬸子說了”陳音兒有些詫異，隨即皺起眉，“她嘴一向快，又住在老陳家附近，這事兒是不是那邊也很快知道了”
她並不怕那邊惹啥麻煩出來，就是不想多生事端。
正巧顧明從院子外進來，見着院子裏一下子多了幾個人，他頓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陳娟兒膽兒小，猛地瞧見個陌生人，也忙朝陳音兒後面躲，語氣有些警惕：“姐，這人是誰啊咋從來沒見過”
陳音兒忙介紹道：“娟子，這個是來咱家住的知青，叫顧明，你就叫聲顧大哥就行了。”
然後又對着顧明道：“這個是我妹，叫陳娟兒，我還有一個姐姐叫陳荷花，進屋子裏了等下喫飯你就能見着了。”
陳娟兒卻漲紅了臉，眼神亂飄，忸忸怩怩就是不肯喊人。
陳音兒曉得她這樣是害羞了點，也不怪她，誰叫顧明生的真是太精神了，就是跑遍整個鎮，只怕也找不出這樣的人。
顧明瞧着那忸怩不安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既然這小丫頭也願意跟着陳音兒出來那陳家，說明姐妹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他蹲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只跟着陳音兒喊：“娟子，別叫什麼大哥了，你就叫我顧哥哥就行，往後的日子，我還要住在你們家，你願不願意啊”
陳音兒詫異的瞧了他一眼，說實話，大哥和哥哥之間，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卻有着明顯的親疏分別，這顧明倒是也臉皮夠厚的，上來就主動拉攏。
果然，陳娟兒的臉色更紅了，她侷促不安的踢着腳尖，點了點頭，末了低聲喊了“顧哥哥，”然後飛快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