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伯也沒再隱瞞,直接道:“其實他們買回去的化肥,只有上面是化肥,下面都是壓實了的石灰,普通人買化肥的時候不會把整袋都倒出來,買回去用的時候纔會發現,這時候那些販子早就溜了,”頓了頓,又無奈道,“其實這事兒就是欺詐犯罪,之前就發生很多次了,公安那邊也來農站調查過幾次,一開始還以爲是農站的人做的,畢竟化肥這種東西,處理起來還是農站的人最方便,但調查到了後來才發現,是那些販子故意僱些農民來買化肥,然後進行填充,再拿去低價販賣,這下就算是賣個八毛錢一斤,他們也是有不少賺頭的,有的人願意貪便宜,自然就上鉤了,這事兒公安一直盯着呢,結果他們那幫販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了風聲,每次都讓不同的人來買化肥,根本抓不着,所以公安局也只能在鎮上到處貼告示,警告老百姓,說買化肥一定要去正規農站買,不然在販子那邊很容易上當,這事兒全鎮上的人都曉得了,最近也沒啥風聲了,沒想到那幫黑心肝的人居然去鄉下騙農民了。”
陳音兒聽得心驚肉跳,自個兒在後世的時候就經常聽說有各種電信詐騙,電話打過來,謊稱你中了各種欄目大獎,再利用人的貪便宜心裏,盜取你的銀行卡號,最後把你卡上的錢全部轉移,這種法子剛出來的時候也是騙到了一大羣人,沒想到這種騙術在這個年代就出現了,還發生在自己身邊。
“您說的是真的”
那阿伯見自己的話被人質疑,表情頓時有些不好看了,“你這小丫頭,我騙你幹啥那公安局的告示就貼在那裏呢,你要是不信,待會兒自己去看看。”
話說成這樣,那幾乎就是鐵板釘釘了。
陳音兒在原地愣了幾秒,思緒一點一點反應過來,幸災樂禍談不上,扼腕嘆息更是不會,那屋子人的任何行爲都不會引起自己的情緒了。
但是要是這事兒是真的,老陳家進的那些化肥貨是假的,這就說明他們沒法子跟自己競爭,那這村子裏的化肥還是要從自己這裏出啊她跟顧明對視一眼,兩個人彼此都心照不宣。
“同志,麻煩再給我來一百斤”
對於老陳家的人來說,這幾天的日子可算是真不好過。
先是把全部家底都拿去進了一批化肥回來了,再是趕上陳杏兒被帶到鎮上去了,村子人都在指指點點,王氏想起這些破事兒,心裏都堵得慌,一連就歇在炕上,直嚷嚷道:“老二,你快去抽空跟村長說一聲,叫他把咱們的化肥都拉過去,這堆東西擺在堂屋裏,我瞧着都心裏犯堵。”
“哭有啥用啊”陳方財沒好氣道,“你早幹嘛去了不好好管教管教她非讓她闖出這麼大的禍來都鬧上公安局去了,你還以爲是在芍藥村啊,說上幾句好話人家就消停了”
“你咋能說這樣的風涼話呢”沈氏披頭散髮的,顯然哭了很久,“那是我一個人的丫頭啊你平日裏也沒管她啊,我可憐的閨女,這時候出了這樣的事兒,可真是要了我這個做媽的命啊”
大郎在炕邊,也是漲紅了臉,表情鬱郁,“媽,昨兒巧兒她媽特意跟我說,讓我別再去她家找巧兒了,說咱們家名聲不好聽,怕連累了她家巧兒。”
“啥”沈氏鼓起了眼睛,尖叫起來,“她媽啥意思之前咱家過得好的時候,巴巴的貼上來,現在纔出了一點子事兒,咋就這樣翻臉不認人了你能跟她巧兒玩在一處,是她們家高攀了,你往後可是要進城的人,看上她一個鄉下村姑,她應該要在家燒香拜佛纔是,難不成還這樣挑三揀四”
“你快別說了”陳方財臉色也不好看,“待會兒傳到媽耳朵裏,又要惹出事兒來了。”
沈氏噎住半響,只能一下子抱住陳大郎,哭道:“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們命咋這麼苦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陳方財心煩氣躁的,“你就不能做點有用的事兒眼下這杏兒的事兒到底該咋辦”
沈氏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你就知道在家裏橫,那是你們男人的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我哪能知道這杏兒的事兒,都涉及到鎮上的公安局了,我哪有能說上話的人”
“鎮上”像是被人提醒一句,陳方財猛地回過神來,忙催促道,“我曉得了,你快去找雪兒,她能幫上忙的。”
“她也是一個農村丫頭,雖然她爸快要進廠,那也是下個月的事兒,她能幫上什麼忙”沈氏不以爲意。
“你糊塗啊”陳方財沒好氣道,“雪兒自己不能做點啥,咱家裏不是還有一尊菩薩嗎那菩薩平時看咱們雪兒的眼神是咋樣的,你還能不知道這回雪兒去求求他,讓他爸幫忙打聽着,這不比咱們自個兒跑斷腿要好得多啊”
“你說是那小夥子啊”沈氏一拍腦門兒,“對啊,我咋把他給忘了,他爸是機械廠主任,又在鎮上待了那麼多年,肯定關係比我們要硬的多啊。”
“咱們杏兒這回有救了,”她抹了把臉,收拾着就要出門,“我這就去找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