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動情處,不住拍打着炕面,委屈的放聲大哭,“我命苦啊,活了大半輩子了才知道身邊的人是人是鬼,掏心掏肺的對着別人好,照顧這一大家子人,沒人惦記着我的好,都巴望着我早點死啊。”
“村長還在這兒呢,你個老婆子胡說啥呢,”陳老爺子下意識想攔住她的話頭。
“我說啥呢”王氏心裏一直記着這仇,她一向是斤斤計較的性子,鬧起事來壓根兒不計較什麼體面,之前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壓根兒就沒嚥下過這口氣,這回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就是要當着村長的面讓陳老爺子丟人,自然是毫不顧忌,“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你個老不死的,我給你洗衣服做飯這麼多年,你那樣說我,良心被狗啃了,也不怕老天爺一個雷劈死你”
王氏罵的唾沫星子都泛白了,陳老爺子一臉窘迫,又不好當着村長的面發火,只能忍着怒意,強顏歡笑道:“老婆子,有啥事兒咱們以後再說啊,這現在說老二媳婦的事兒呢,你扯這犢子做啥啊。”
“我就是讓大家夥兒都聽聽,曉得你陳本生是個啥狗模樣的人”王氏亮着嗓門兒,中氣十足說着還朝村長看一眼,故意道,“村長您說說,有他這麼沒良心的人嗎我知冷知熱跟了他幾十年,到頭來還要被人指着鼻子罵,這叫我可咋活啊”
村長臉上有些尷尬,他原本只是想確保沈氏的事兒沒人再折騰,這些家務事倒是不想沾染上半點,只擠出一絲笑,“老嫂子,你別問我,這是你家的事兒,我咋好說話呢”
“村長,”陳方財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上去主動拉過那村長,訕訕道,“俺媽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現在在跟俺爸鬧脾氣呢,咱們出去談出去談”
陳方財不由分說,拉着對方出了門。
這上房的屋門被從外頭關上,裏面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聽着像是王氏在摔東西,隨即過一會兒,又傳來了女人的放聲哭嚎聲。
“這剛纔不是談的好好地嗎咋突然發起脾氣來了啊”村長聽着這動靜,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對我有啥意見吧”
“哪能跟您有啥關係啊,”陳方財尷尬的笑笑,只解釋道:“我媽前幾天跟我爸鬧了點彆扭,現在正在火頭上呢。”
不一會兒那屋門被人猛地撞開,王氏披頭散髮的出來,神態狼狽不堪,只大聲哭罵道:“陳本生,算你心狠,我這就像老二媳婦一樣,投了河去,死了也乾淨,叫你眼不見心不煩”
屋子裏的人沒做聲。
王氏心中惱恨,作勢扭頭慢吞吞的朝外衝,那院子裏早就圍着一圈看熱鬧的人羣,自然不會叫她真的衝了出去。
“行了,”那邊村長也看出了點名堂,看來這沈氏的怒火確實是對着陳老爺子發的,跟自己沒啥關係,“那你們家就先收拾着,我回去了,到時候辦事兒的時候再叫我吧。”
“行。”陳方財忙點頭哈腰的把人送了出去。
院子裏亂成一團,倒是沒人注意到偏屋的異樣。
“雪兒,這回你可放心了吧,事情辦得乾淨利落,誰都沒瞧見,那女人永遠閉上了嘴,再也不會煩你了。”胡定國大咧咧的坐在窗戶邊上,聽着外頭的動靜,表情得意。
“定國哥,有你在,人家一直都很放心。”陳雪兒擠出一絲笑,但那語調仍舊有些不自然。
胡定國嘿嘿一笑,摸着對方的手愛不釋手,“我早就跟你說了這事兒保準能辦,那幫人都是亡命徒,做起事來喪心病狂的,只要給錢就啥活都接,辦的都是滴水不漏的,你還整天擔驚受怕的,瞧着都瘦了一大圈了,怪叫人心疼的。”
陳雪兒咬了咬脣沒做聲,她看着胡定國那一臉滿不在乎的神色,心裏亂成一團,半是慶幸,半是驚懼,慶幸這胡定國真的這般聽自己的話,讓做的事兒都辦完了,即便是這麼大的事兒,可見他確實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那自己這回就沒看錯人,驚懼的是怕這事兒被別人察覺,她也是腦子一熱出的這個念頭,事後想起來也打過退堂鼓,想之前那陳杏兒光是打了打那小孩子的主意,還沒真的害死呢,就被判了那麼多年,要是自己這事兒被查出來,這輩子不也就完了麼
想到這裏她渾身打了個冷顫。
“咋了”胡定國稍稍驚訝了一下,“咋還抖起來了呢是不是衣服穿少了身子冷啊,”他轉轉眼珠,目光在陳雪兒身上打量一圈,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邪笑,“來,哥哥給你暖暖。”
陳音兒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出門的時候,聽到老陳家辦喪事兒的消息的。
傳話的婦人表情神祕,像是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我聽說,那人整個身子都泡腫了,壓根兒讓人不敢多看,那一戶人家也是黑心,只說來不及買棺材,就弄了個草蓆子裹了,立馬明天就辦事兒呢。”
聽話的婦人咂舌,“咋這麼急啊,大冷天的,咋不在屋子裏停幾天呢,這麼快就埋了。”
“我聽說,她家那婆婆,一門心思想着給她家老二娶新媳婦呢,聽說都看上姑娘了,還是個清白的黃花大閨女,就是家裏窮了點,家裏想着趕緊嫁過來,拿彩禮錢給她弟弟娶媳婦呢,這死了的媳婦自然是不當回事了,早處理早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