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聲音,又重複了一句。
陸葉臉上一陣溼潤,忍不住擡起頭來。
卻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之中竟然飄下了細細的雨絲。
幾乎是頃刻之間,雨絲變大,變成了傾盆大雨。
所有人都看向了天空之中。
就連夜窮奇都好奇地擡起頭,一時間忘了捏碎手中的銀針。
下雨了……
陸葉的臉瞬間就被打溼。
他的淚水混合着雨水,早已分不清楚了。
雨滴落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感覺。
這雨滴一點都不涼,還帶着一絲絲的溫度。
彷彿是人類的眼淚,從天空落了下來。
“主人,對不起……”陸葉腦海裏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聽到這聲音,陸葉忽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堅強如陸葉,在雨滴和這聲音的雙重衝擊下,第一次放聲大哭,在衆人面前展現了他無能爲力的一面。
這聲音,陸葉想起來了。
是萬歲妖蓮!
是萬歲妖蓮的聲音啊!
陸葉是第一次,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聽見了萬歲妖蓮的聲音。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聽見了萬歲妖蓮器靈的聲音。
陸葉本來完全不能確定,萬歲妖蓮擁有器靈。
按照之前許桐音的說法,萬歲妖蓮現在還沒器靈。
但是,上一次發生的事情,卻讓陸葉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
當時,萬歲妖蓮損毀,爲了挽救萬歲妖蓮,陸葉將剛得到的息淚冰玉碎片與萬歲妖蓮融合。
當時,融合的危險,讓陸葉命懸一線。
陸葉在心裏默默地跟萬歲妖蓮溝通着。
陸葉在這一刻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劍窟之中。
那時候的陸葉,命懸一線之際睜開眼睛,看見了半空之中懸着的詭異紅蓮。
紅蓮閃爍濛濛的光亮。
冰與火之歌,正在朝着他慢慢涌來。
陸葉對藍光不是很熟悉,但是這妖異的赤紅啊,不正是萬歲妖蓮嗎?
“看到你還在,我就放心了……”那時候的陸葉低低地呢喃着,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壓根不知道有器靈的存在,只是在跟萬歲妖蓮說着話。
“來吧!”
“你應該記得我!”
兩股氣息在以陸葉的身體爲戰場,瞬間就將他肆虐!
這是一種從肉體到靈魂的撕扯!
兩股力量看似不相兼容,但是其中又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息淚冰玉想要搶奪主導權。
可不是這樣啊,我也不想這樣!
相信你也是吧!我的夥伴……
聽得見嗎你們?
我陸葉不甘於命、不屈於人!
我相信你們也依然如此。
上次,我帶你們回來。這次,輪到你們了。
我把命交給你們。
你們帶我回來!
息淚冰玉,算得了什麼?
我只要你們!
這是陸葉當時對萬歲妖蓮說的話。
把命給它們,陸葉心甘情願。
陸葉重新放開心神,以身體和靈魂,去包容這兩股肆虐的氣息,直到一聲嘆息,昏迷不醒。
半生半死之間,陸葉有種其妙的感覺。
像是一個無知的小孩,聽到了父親的失望……
難過……
失望……
要怎麼辦?小孩看到父親瀕死,一種本能的反應出現了。
掙扎!
好熟悉的感覺……
之前,好像也經歷過這樣的掙扎和爭奪……
嗯,想起來了。
是跟一股黑氣暴戾的氣息。
主人死!我們不活!
主人若想活,我們就陪他!
征戰四野!
這不正是我們天生的使命嗎!
主人的期待和溫柔啊,我們一直記着!
豈能看着主人,任由他物糟踐!
我們的主人,只有他!
而唯有我們,配以他爲主!
您的意志,您的執念,您的信任。
我們聽見!我們傳承!
我們,醒來了……
上一次,您守護我們。
這一次,換我們來守護您!
我們,不會再讓您失望……
“聽見了……”
“我的主人……”
是這聲音!
就是這聲音!
陸葉的眼睛忽然睜開,從回憶之中覺醒過來,涕泗橫流!
當時陸葉只覺得這兩句話是幻聽!
現在,真實的聲音印在他清楚的頭腦裏,他無比確定一件事情!
萬歲妖蓮,有了器靈!
只不過器靈剛剛誕生,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般,等待着長成參天大樹。
現在,小孩子沒有了成長的機會。
對不起……
陸葉的眼淚混合着雨水,忽然朝着天空大吼了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對不起你們啊!對不起……”
淒厲的哭喊聲,震撼着全場。
所有人都愣住了。
聽着陸葉莫名其妙的話,還以爲陸葉發瘋了。
只有陸葉,還在瘋了一般地大哭大吼着。
“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沒有好好珍惜好好保護你們。”
“我太自私了,一次次讓你們爲我衝鋒陷陣,卻從未想着好好擦拭你們身上的傷痕,好好跟你們說幾句話。”
“每次都是等到你們遍體鱗傷甚至命懸一線了,我才後知後覺要去修復你們的傷,是我太沒用了。對不起!”
陸葉大聲朝着天空喊着,早已泣不成聲!
一種悲涼的情緒,忽然就從夜窮奇的手中傳出來,瞬間襲遍全場。
所有人在這瞬間,莫名其妙就覺得眼眶發酸,流下了眼淚。
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滿足,幸福……
這是哪裏傳來的感覺……
陸葉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情緒,瘋狂地搖着頭,“不是這樣的,我可以對你們更好一些的,是我沒做到!”
“不是這樣的,主人。”
細細軟軟的聲音又印在了陸葉的腦海之中,像是一個小孩發出的笑聲。
“我們之前甦醒過來,就說了呢。”
“上一次,您守護我們。”
“這一次,換我們來守護您!”
“主人對我們的心意,我們時刻都能感受到呢。”
“真的很開心,能作爲主人的一份子,與主人並肩作戰到如今。主人就像爸爸一樣懂我們,教我們很多事情呢。”
“我們還想着,能多陪着主人,看主人凌傲四方呢。”
“看來,只能到這裏了……”
“主人,遇見您是我們一生的幸運,我們很滿足很開心了。”
“我們……”
“死而無憾……”
夜窮奇手中的最後一根銀針,自斷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