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何歡(全集) >第82章
    這一番外交辭令般的告白,配合記憶中他卓然的氣度,聽起來居然誠意十足。

    慶娣略一躊躇,秦晟已經敏銳地領會到沉默中的拒絕之意,再度開口說:“不用倉促答覆我,我有足夠的耐性。在友誼的基礎上,如果能更近一步,是我最期待的。”

    如此滴水不漏,再嚴辭以拒未免太過不近人情。慶娣沉吟着平靜回說:“我會考慮的。”

    放下電話後,她想起今天秦晟出現得蹊蹺,回憶中到達冰場前周鈞曾經接到彭小飛的電話,慶娣嘆口氣,接着撥通彭小飛的手機。

    彭小飛年前回了原州,互道安好,慶娣單刀直入問:“是你告訴秦晟我的手機號?”

    彭小飛靜默,然後坦誠說:“是,也是我告訴他你們今天去了哪裏。”

    “彭大哥……”慶娣嘆息,基於兩人友情她不能怪對方多事,可這樣干涉她的感情生活確實令她不甚愉快。

    “秦晟爲人我瞭解,沒有一般的紈絝氣,沉穩多智,前程錦繡。可能生活方面比較沉悶無趣,但做朋友相當信得過。他前妻性格和他是兩個極端,以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湊合了將近十年——”

    “彭大哥,我想你不懂。前一段沒徹底放下,我不可能重新開始。他越好,就越是對他不公平。”

    知道慶娣放不下的是誰,彭小飛再次陷入沉默。

    與姜尚堯初見,他已經預感到是個棘手的人物。今年回家,一番查證,果然如此。今晚的聚會,巴書記的女兒巴婷婷,翟智,傅可爲的祕書林嶽,辦公廳主任的小舅子省行工作的謝信揚……,在座人士一一證實了他的想法,姜尚堯不僅在聞山一躍而起,觸手更已經延伸到了原州。

    席間彭小飛暗自留意在一干衙內中談笑風生,遊刃有餘的姜尚堯,不覺心生警惕。

    如果以“敵人的盟友也是潛在敵人”的邏輯,那麼他父親彭虞與魏傑密切的關係無疑會引起姜尚堯的注意。雖然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姜尚堯有何圖謀,但對於九年前的冤獄,彭小飛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視若浮雲。

    他在衆人準備轉戰原州一間私密會所時,主動邀請姜尚堯借一步說話。

    姜尚堯凝視他少頃,綻開微笑,說:“彭大哥,上車慢慢聊。”

    那部賓利慕尚也讓彭小飛暗地裏吃了一驚。原州滿地名車,賓利不足爲奇,奇的是九年前,他大學將畢業,姜尚堯只是個囚犯;四年前,他讀完博,姜尚堯剛剛出獄。短短四年,即使天神眷顧,也要智勇爭取。

    “只是接待用車,平常用這個未免僭越。”姜尚堯看出他心中疑惑。

    彭小飛想起他此時轄屬省能源集團,如此知行識禮,不覺又對他高看一眼。

    “姜總,據我師兄嚴華康律師反饋來的信息,你對我相當好奇。我斟酌很久,決定還是正面迴應一下你比較適當。”彭小飛上車後說。

    姜尚堯表情平靜,不見絲毫尷尬之色,只是不發一言地注視彭小飛,靜待下文。

    “正如你調查所得,一九九九年我在原州王高韓事務所實習,擔任法務助理一職。那年盛夏,慶娣找到律師所主任,我有幸旁聽了你的案情。”捕捉到對方眼中一絲震動,彭小飛沒有半分得意,反而想起當年站在街頭彷徨四顧,滿頭大汗的慶娣,心中陡升惋惜之情。

    “然後?”

    “她當時已經找了兩家事務所,全部被拒,正準備去第三家。可能是出於對你的同情,也可能因爲對慶娣的欽佩,我介紹了我的師兄,聞山的嚴華康律師受理你的案子。大概經過如此,我想不需要多做解釋,案情審理的最終結果足以證明我的善意。”

    隨他話音結束,車中寂寂。身側的男人臉上波瀾不興,眼中暗沉不見底,良久後才遲緩地說了句:“謝謝你。”

    彭小飛迎上那雙湛亮的眸子,明白姜尚堯不止領會了他言諸於口的,也領會了他沒有說的內容——那就是,彭小飛當初牽涉到姜尚堯的冤案,和他父親彭虞無關。

    “彭大哥?”慶娣疑惑地在電話裏問。

    彭小飛醒過神,重拾話題:“其實說來也是緣分,秦晟年後要外調到聞山。年前我和他在慈善晚會上見面時聽說了這事,前些日子聊天時談起你是聞山本地人,所以他可能比較好奇,或許也有幾分親切感。做朋友而已,你別想太多。說真的,按他的實力完全可以挑個好地頭,偏偏幾個選擇中他揀了一塊最硬的骨頭,憑這一點就不得不讓人敬佩。”

    事實確如彭小飛所說,作爲第三代接班人,乃至整個派系接班人之一,鍍金之路,秦晟完全可以挑個富庶地穩穩守成,但是他偏偏選擇了聞山這個派系實力相對薄弱的縣級市。出了成績,上頭大佬們自然高看,如果敗走,那麼仕途將會不振數年。

    秦晟的選擇如果不是出於投機冒險的心理,就是有絕大的把握。隨之而來可以預見,未來聞山,以至濟西全省的局勢也將會有所變動。

    自從高書記退居二線後,本土的實力大爲滑落,彭小飛的父親彭虞這兩年可以說是無根浮萍,他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他既不能倒戈,又要竭力維護根植已久

    的關係。這一年回家,彭小飛發現父親蒼老了許多倍。

    作爲兒子,彭小飛必然要維護父親乃至父親的部屬。向秦晟示好,引導三方平衡,是他的策略。

    至於能不能做個牽紅線的冰人,玉成秦晟和慶娣的良緣,這是二話。

    “慶娣,相信大哥的眼光,考慮考慮。”

    他這樣誠懇,如若多年前領她進西餐廳,耐心詢問她案情的語氣。慶娣嘴角揚起,說:“好。實在……那我試試。”

    這個夜晚,慶娣想起遠方那個人,輾轉難寐;對姜尚堯來說,同樣如此。

    他醉意醺然地把玩手中一把匕首,突然間怒意橫生,將它扔出去,飛擲於牆根,然後雙掌合攏託着後腦勺,瞪視天花板,眼中似一一見到讓他意難平的那些人。

    在極度的自苦與悲憤中,唯一能讓他心情平伏的只有她。溫柔的淡笑,信賴的目光,只是想象,已經舒緩身心。他按出慶娣的號碼,拇指摩挲手機屏幕上她的名字,心中潸然。

    至於原州省委大院一號樓書房裏的檯燈,更是亮到天明。

    數日後,一份卷宗遞上巴思勤案頭。

    “思勤,別抽太多煙,多喫水果。”蔣敏從事文藝工作,年逾五十身材仍保養得玲瓏有致。她在巴思勤眼神示意下,回頭一笑,嗔說:“大過年的,也不休息。”話是如此,還是退出書房,安靜地闔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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