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何歡(全集) >第94章
    聶二深覺姜尚堯就是他命裏煞星。多年前爲了給小老四報仇,加之魏懷源一句陰險的“除惡務盡”,他連下狠手也沒要着姜尚堯的命,反而等小狗出獄後沒兩年就羽翼豐滿,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喫癟。

    大兒子那樁事嚇得他三魂失了兩魄,緊接着手頭礦場被整改封了兩個,聶二當時瞪着牛鈴般的雙眼,數着文件上的幾個大紅章子,不得不咬牙恨聲說了一句“好手段”。

    那小狗慣會借勢,初期借缺德老龜的財力,後來抱上能源集團的大腿,搖身一變,儼然官家人做派。偶爾撞上了,眼眉也不擡一下,生似聞山沒他聶二這號人物。

    底下人不敢直言,但聶二深知自己確實是慫了。無論出什麼招數,對方必定針鋒相對予以還擊,手段更辛辣。

    礦場沒了之後,聶二除了夜場,還有掛着小舅子名字的建築公司和檢查站,心想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終歸小狗最大的仇人是魏懷源,當初可是魏懷源逼得那婆娘上吊的,和他聶二不相干,犯不着衝鋒陷陣當魏懷源的金牌打手。

    這一深思聶二頓時迭聲後悔,最想那小狗死的除了他聶二之外,分明是魏懷源那小狐狸。自己把魏懷源當兄弟,人家卻把他當槍使喚了這麼多年。

    習慣了老子天下第一,這樣的退讓對聶二來說可謂憋屈,所以午夜夢迴,總有幾分氣鬱。本來沒種絕後,常被他掛在嘴頭嘲笑的千年老龜缺德,居然在去年年尾爆了個小龜蛋出來,這下聶二更是難過,只覺得這一路下來,年年流年不利。

    今年更加如此。開年那一刀明知是被誰捅的,可偏偏拿不出證據。聶二有心想學缺德的招數,站穩個理字,就能擺出副受害者的姿態,藉助汪建平將對方一網打盡。他報案過後正滿世界的搜人,整個聞山城就連旮旯角也被翻了個底朝天,還是刮不出兇手下落。恰在此時,又出了檢查站這單麻煩。

    在聶二眼裏,姜尚堯和黑子就是區德的哼哈二將,一個背地裏擠膿水,一個明面上扯虎皮,上回被捅一刀後手下們親眼在桑拿場的車庫發現小黑狗,這一回又是小黑狗搶先一步到達現場,誰敢說今天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將近凌晨,聶二依然愁得睡不着覺。他不是沒底氣,和大徒弟說的話也並非虛言,實在逼得沒了退路,大不了魚死網破。但是網破的前提是魚死,富貴這麼多年,何以甘心?

    前思後想,他強自鎮靜着,掰着手指頭數出一串人名。數着數着心頭泛出些末無奈來,橫行大半輩子,頭一次這般惶惶不安。事關汪建平的態度太反常,下午還好端端的,到了摸黑時居然斷了一切聯繫。

    聶二能有今時今日,非優柔寡斷之人能輕易成就。默想了一會,他已經做了決定,推醒老婆說:“明天帶小二回你孃家去。”

    他老婆仍在犯迷糊,揉着眼睛抱怨:“半夜發什麼瘋?看上哪個婊/子了,還想帶回家裏?老孃——”

    話未說完,就被一腳踹下牀。他老婆坐在地板上愣了愣,隨即徹底清醒過來,哭嚎着就往牀上撲,又捶又打又掐。

    聶二伸手製住了她,嘴上罵咧說:“胡攪蠻纏也不分時候,老子是爲了你們好!”說着,注視着那張亂髮遮掩的大圓臉,心不由軟了幾分,“鳳兒,我這臭脾氣,難爲你跟我這麼多年。”

    這輩子從不曾這麼溫柔,他老婆即刻有些愣怔。聶二嘆口氣,正想告訴她幾間銀行保險箱密碼,樓下響起門鈴聲。

    “誰這大半夜的叮咚叮咚?”他老婆納悶。

    “去看看就知道了。”聶二同時起身,等他老婆出了臥房門,他套上褲子,從陽臺跳過去另一個陽臺,摸到下水管道,沿着管子爬下去。

    狡兔三窟,混了這些年他早有防範,家底分作幾份,只要能潛逃出省,改頭換面倒騰幾年照樣風生水起。只是苦了鳳兒,要帶孩子們辛苦些日子。

    正是好眠的破曉天,風裏傳來前廊嘈雜的說話聲和他老婆殺豬般的嘶吼。那幫小崽子,竟然連警笛也不鳴一聲,偷偷摸進他家門前。聶二藏身在後院小道旁的灌木叢下,回首眺望一眼二樓的燈光,一出溜閃身到了圍牆底下。

    他往上一個縱身,雙手攀住了圍牆頂的琉璃磚,正想發力起躍,幾束光打在他身上。

    光線背後一人奚落他說說:“呦,二哥,你這是晨起鍛鍊呢,還是狗急跳牆呢?”

    那人上前幾步,隨着他揚手,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在聶二屁股上。

    黑子咧開大嘴,“就知道你會抄後路!對不住了。”

    清晨,整晚只略微打了個盹的姜尚堯瞥了一眼聞山日報頭版的標題,然後開始喫早餐。

    這些年與世情人情週轉,研精殫思,舉一反三的,早已練就一顆玲瓏心竅。官方的一些操作手法他了然於心,越是封鎖消息越證明勢態嚴重。所以,黑子雖是依舊聯絡不上,他反而更加淡然。

    一晚上沒睡的姜鳳英雙眼

    雖說又紅又腫,但心情大好,等兒子喫完早餐將他公文包遞上,又囑咐了他兩句,看得姥姥坐在一旁眉開眼笑的。

    姜尚堯上車後,這纔拿出報紙,大略掃了一遍頭版,在下面一個方框找到市裏開展治安整頓行動的新聞。

    他細讀了兩遍,發現除了市府發言人外,報道中完全沒有提到公安局汪建平的名字,不由會心一笑。

    車往工業區而去。這個星期一的早上,不管前夜發生了什麼,班還是要上,錢也照樣要賺。至於巴思勤,想必也回到了原州。

    而那封實名舉報信,此時也到達了省紀委書記辦公室,翟同喜的案頭。

    昨夜發緊急通知,今早召開省委常委會。會上巴思勤書記通報了昨天在聞山發生的重大惡性組織犯罪案件,強調了一番公安工作的重要性,最後下達指示,要求全省統一開展一次嚴打行動。

    翟同喜回到紀委,今天要看的文件和卷宗已經放在辦公桌上,祕書向他口頭彙報了一遍日程安排,接着遞來一疊信。比較重要的文件和信件一向是由祕書親遞,翟同喜接過看了兩封,便打了幾個電話出去查問情況,十多分鐘後電話再撥通到省委一祕蔡晉林處,詢問他書記今天是否有時間。

    正午過後,翟同喜進了巴思勤辦公室,被讓進沙發坐下後,他將一封信件呈給巴思勤。

    細緻地把舉報信讀完,巴思勤濃眉微蹙,問說:“這個劉忠漢,身份以及工作單位屬實?”

    “書記,收到信後我做了個初步調查,劉忠漢確實如信中所述,原本是聞山市審計局三科副科長,二零零二年他實名舉報聞山現任市委書記魏傑在任職聞山市長期間,魏傑的兒子魏懷源夥同省三建聞山分公司經理李平,將拆遷再建一系列工程分包給聞山得利建築工程有限公司。這個得利公司我也調查過,法人代表叫於成偉,他的姐夫就是昨天一系列惡性組織事件中的嫌疑首犯聶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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