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何歡(全集) >第101章
    儘管怕死了孩子他爹發脾氣,可小女兒遭逢這麼大的事,慶娣媽唯有拋開要趕回家做午飯的念頭,堅守在愛娣身邊,反覆勸解。

    姜尚堯中午從工業園趕了回來,慶娣媽一見之下,愕然失語。

    慶娣略有尷尬,“媽,我們再試試能不能一起。”

    她媽老懷大慰,又伺機勸說:“老大,你看你都想通了,不妨再勸勸你妹妹。真離了,不光親戚朋友笑話,往後再找個比向雷更差的該怎麼辦?”

    雖然知道媽媽無意譴責她,可這話聽起來仍有些不好受。慶娣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媽才能理解愛娣婚姻的根本性矛盾,思來想去剩下一句:“我和愛娣是兩碼事。”

    姜尚堯臉上波瀾不興,像是完全沒聽見她們母女間的細語,隨意翻動菜單,接着含笑問慶娣媽:“阿姨,我記得您口味偏清淡?”

    慶娣媽連連點頭,堆起一臉笑,說:“小姜你點菜吧,我隨意,隨意。”

    憑心而論,姜尚堯以往對慶娣的媽媽並沒有那種由衷而發的敬愛之情。慶娣妹妹爲什麼離家又隨即匆忙嫁人,內裏緣故他萬分清楚。而愛娣婚禮那晚,他與慶娣在槭樹林散步,慶娣伏在他肩頭輕顫着無聲落淚,那份疼惜感猶存於心。

    在他當時的認知裏,岳母完全沒有盡到做母親應盡的責任。但是在和慶娣分手後,他對慶娣媽媽的看法大爲改觀。那時在鐵路小區的房子一共買了兩套,一大一小,本是打算將小的那套給岳母大人住。儘管分手,姜尚堯仍然記得自己的承諾,但慶娣媽拒絕了他的建議。她當時淚汪汪地說:“那套房子我沒資格住。我這輩子,爲了能和兩個孩子守在一起,什麼都放棄了。現在四分五裂的,慶娣又去了那麼遠。既然孩子守不住,我這當媽的住哪兒有什麼關係?”

    岳母並非糊塗人,只是她自以爲選擇了最好的方式,對慶娣姐妹來說卻不是最正確的。

    “阿姨,您總是這樣客氣。”姜尚堯說完還是依照模糊的記憶點了慶娣媽愛喫的幾個菜。

    說話間,去了洗手間的愛娣出來,正巧聽見姜尚堯喊服務員加一幅碗筷,又解釋說:“黑子在附近,我喊了他過來一起喫飯。”

    “那剛好,我正想和黑子哥道謝。”愛娣望着姐姐,強顏一笑,“春節那回和向雷打架,是黑子哥過來幫忙解決的,一直想說謝謝沒機會。”

    等了一會,黑子穿着一身警服敲門進來。慶娣媽本是家庭婦女,最怕穿制服的人,又記起愛娣搬離家門那天曾喊了這個警察上來幫忙,那天孩子她爸耍無賴時醜態畢露的樣子全被人看見,想到這些,她立刻有些訕訕的。

    哪知黑子畢恭畢敬地欠身,張嘴閉嘴喊阿姨,慶娣媽這才放鬆了些,將將挨着椅子邊坐了。

    慶娣明白姜尚堯意思,循正道幫愛娣順利離婚順利把錢討回來,少不得要勞煩黑子,當下客客氣氣地先給黑子斟上酒。黑子雙手捧杯,開懷而笑說:“慶娣,這杯酒我可是等了好幾年啊。”

    姜尚堯正暗自擔心着,怕黑子一個說話不小心破壞了眼下他和慶娣脆弱的感情,想不到黑子粗中有細,硬生生地吞下那聲“弟妹”換了個詞。讓他更意外的是,慶娣笑意嫣然說:“黑子哥,對不起了,是我不懂事,早該敬你的。黑子哥你是耿直的人,以後幫我看着他,該狠狠教訓他的時候你這當哥的千萬不能心慈手軟。”

    如果此際四下無人,姜尚堯一定會湊近她瞟來的細眼下保證書說“我會乖乖的”,可惜衆目睽睽,他唯有尷尬地咧咧嘴。黑子瞅瞅他難爲情的樣子,眉飛色舞地點頭說:“這把尚方寶劍我要了。”

    礙於媽媽在場,不好討論怎麼解決愛娣離婚的事,慶娣找話題問起黑子近況,這一聊自然聊到聶二身上。

    聶二一案案情錯綜複雜,牽延頗廣,這一個多月來,審訊工作進展緩慢。就目前證供分析,不僅僅是暴力壟斷運輸行業瘋狂斂財的罪行,他名下數間夜場還有容留組織賣淫的嫌疑,最近又有證供涉及四年多前發生在聞山某鄉的一起宗族械鬥大事件,聶二與其有莫大關聯,如果證據確鑿,數罪並舉,聶二這一回難逃一死。

    黑子限於組織紀律不能泄露案情,但花邊新聞經過他誇張的藝術加工後足以令愛娣抹去愁容,滿心鼓舞。

    飯後慶娣媽尋思要回家看看,黑子和姜尚堯同時站起來,異口同聲說:“阿姨,我送您回去。”接着兩人互望一眼,姜尚堯微笑着先行讓步,“等黑子送也好,他回去上班剛巧經過物資局宿舍。”

    飯桌上兩人已經無比殷勤,這一下慶娣媽媽更加不好意思,推辭不過後,幾人將她送到門口。黑子的警車方一離開視線,慶娣立即望向姜尚堯,眼裏滿是問號。姜尚堯連忙舉手鄭重聲明:“我什麼想法也沒有,這種事得靠自己,別人幫不了忙。”

    慶娣瞪他一眼這才作罷,身邊的愛娣猶自不明所以地問:“姐,什麼事?”

    這笨丫頭。慶娣嘆氣,“說你離婚的事呢,得靠你自己想清楚了。我是被媽勸得

    現在不敢幫你拿主意。”

    “我已經想好了,向雷這輩子改不了軟骨頭,我要是繼續和他過,一輩子跟着受氣。媽媽忍辱負重養我這麼大,憑什麼我要貼上去他家找罪受?”

    回到包房,慶娣去了洗手間。愛娣和姜尚堯對坐在圓桌兩側,沉默中愛娣忽然開口說:“姜大哥,我知道你心裏還有生氣,我向你道歉。你們婚紗照是我拿主意剪的,紙條也是我抄了姐姐電話裏順口一提的話,和我姐沒一點關係。你也知道我這人脾氣又急又衝,經常不顧後果的,自己吃了無數虧還是改不掉。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吧。”

    愛娣是死鴨子嘴硬,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格,姜尚堯明白她姿態擺這麼低純粹是爲了她姐姐。當初分手因爲什麼暫且不論,但收到那一疊牛皮紙包裹的碎片時,挫敗,憤怒,直至再看見那張小紙條,他像被關回看守所小號,滯重得讓人呼吸困難的黑暗似乎永無盡頭。

    說不生氣太過虛僞。但是……

    “姐妹情深,我理解。”

    “我當時真不該怪你,現在我才體會到我姐說完全不恨你,不生你的氣是什麼意思。期待人對我好,達不成願望自然而然會失望,會生氣。其實何必捨近求遠,把自己的快樂和幸福寄託給別人的恩賜?人只要能對自己負責就好。即使這樣,也不是容易的事。”

    不知這是愛娣的感悟之言,還是慶娣對她妹妹常說的話。如果是後者……姜尚堯苦笑,慶娣不愧是慶娣。他笑完又嘆,深愛她的聰慧理智,可又身受她聰慧理智之苦,這種複雜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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