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果樹，落了一層雪。桑吉卸下驢車，把驢拴在後院，填了點飼料。推開屋子門，一股飯菜的香味就從廚房那邊飄了過來。
“媽，我回來了。”
只見桑吉的母親身穿深棕色棉衣，套着一件淡黃色的圍裙。一臉憔悴，毫無血色，皮膚白的透明，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垮。桑吉趕緊上前摟住她，在她耳邊低語，“媽，我回來了。這幾天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吧。”桑吉順手抄掉她手中的菜勺。
“先藝還在外面玩，你去叫她回來吧，我叫不動她。”
“好啦，好啦，我回來了，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管，都交給我。妹妹不聽話，我收拾她。”桑吉將她扶回臥室，故作惡狠狠的語氣，開玩笑說道。
“嚇唬嚇唬她就好，你也別……誒”只見桑吉已經離開了牀邊，廚房響起煮飯的的聲音。
“多恩！你給我過來，我要砸死你。啊！啊！”先藝手中攢着一個雪球，追着一個個子挺高的男孩。她頭上粘着全是雪，衣服上也都是雪印子。
旁邊圍着一圈叫好的，都是附近家裏的小孩兒。
撲通一聲，多恩一腳滑倒在雪地上，旁邊一個瘦弱的男孩，吸溜着鼻涕，伸出一隻腳勾住多恩的腳踝。“鼻涕蟲，你幹嘛絆我”。話還沒說完，一把雪直接順着脖子，捅~進他的衣服裏。
一雙粗糙的手抓~住先藝的小腦袋，撲掉頭上的殘雪。先藝厭煩的打掉那隻手，扭過頭去想看看是誰那麼討厭，亂~摸她的頭。
桑吉幫妹妹理着沾滿碎雪的頭髮，只見先藝轉過頭，注視着哥哥的雙眼。驚呼了一聲，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他的腰。呼出的白霧吹在桑吉的脖子上，感覺有點癢。“你終於回來了，媽媽做的飯不好喫，我要喫你做的。”先藝趴在哥哥懷裏，小聲說道。
“我揹你回家，我做了馬鈴薯糜。”說着，桑吉就把他妹妹扛到肩上。先藝坐在桑吉肩上，揮着凍得通紅的小手，跟玩伴們告別。比利還是坐在地上抹着鼻涕，多恩早就溜到一邊不見蹤影了。
一雙冰涼的小手，伸進桑吉的脖子裏，桑吉差點驚叫出來。
“哇哇，真暖和。”先藝故作舒服的叫喚着。等了半天看桑吉沒反應問道：“哥，你不冷麼？”
那雙小手像是抓到桑吉的心裏。“呵呵，沒事，不冷，你小心凍感冒。”
先藝倒是不好意思，把手從哥哥的脖子上拿了下來。
門前的積雪已經被掃到一邊，先藝啃着一顆青稞果，打聽着外面的世界。這個年紀的少女總是充滿着好奇心。
看見院子裏那棵青稞果樹問道“我們家的樹什麼時候才能長果子。”
“明年，明年就能。”
“去年就說是‘明年’，今年還這麼說，到底能不能長好呀!”
“我給你燒好了水，先去洗個澡，你看你一身的雪，衣服都溼透了，感冒了怎麼辦。被媽媽看見了，又要說你了。”桑吉故意岔開話題。
“我纔不聽她的咧。”朝他做了個鬼臉，溜進了浴~室。
飯後，母親回房休息，桑吉刷着盤子。先藝靠在廚房門口，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皮筋，叫桑吉幫他梳頭。
膝蓋上，挺着背。感受着哥哥用梳子將散亂的頭髮，慢慢梳齊，紮好馬尾。
“哥，你今年十歲了吧。”
“嗯，我記得我比你大兩歲，你今年八歲吧。”
“那你，今年就要像爸爸一樣了麼。”
背後一陣沉默，良久，先藝轉過頭，只見哥哥眼中晶瑩閃爍。
桑吉親了她額頭一下，“不！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們的。我不在家你要聽媽媽的話。”
“我……我做不到，你知道，要是沒有我，她也不會病成這樣。”先藝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胳膊說道。
“別說了！你沒有錯，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有我在，不會讓和媽媽受苦。”雪花拍打着窗戶，卻沒有絲毫寒意，能夠滲透到這片天地。
哐當！外面有人敲門。
先藝跑去開門，“安格爾叔叔，你要是早來一點，還能趕上我們的午餐。”
“放心吧，我已經喫過了。”他將帽子扣在先藝腦袋上，大衣扔在沙發上。
“桑吉，聽說你今年冬天就要去參加儀式咯，看來咱們村又能出個‘罕見級’的獸紋了。”
“那可說不準。”
“怎麼能說不準呢，你老爸擁有【鬼靈花】。你要是能繼承下來，那可不得了。”安格爾走到桑吉面前，揉着他的臉，擺出一臉‘我很看好你’的表情。
桑吉，想扯開安格爾的手，卻使不出力只能讓他揉着。“唔刺不尿現五爸泥釀。”
“我讓你給的喉草~你給他了吧。”安格爾往他的菸嘴裏面塞着菸草。
“我哪次沒給？來我家啥事呀？”
“嘿，這不是聽說你了麼要去參加儀式了麼，我這有個寶貝。”安格爾點燃菸嘴，吸了一口。神祕兮兮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桑吉伸手接過過來，看見上面畫着繁瑣的符號，中間還夾雜着着幾個短句，一行一行。只是桑吉越看越彆扭。“這都什麼玩意呀，我怎麼一點看不懂。”
“這就是我們家族以前記錄家族雲紋的東西。”
“雲紋？就是貴族纔能有的？”
“是啊是啊，不是貴族纔能有，而是有了雲紋就能成貴族。怎麼樣？厲害吧？”安格爾得意洋洋的在一邊說道。
“這麼好的玩意你怎麼不用？”桑吉疑惑的問？
“這不我也看不懂嘛，原版早就丟了，我當時只是抄了一份而已。要是能看懂，我早就能恢復我們家族的榮光去報仇了。”
先藝小腦袋，湊到一邊看了兩眼。“原來是大叔你寫的呀，我說怎麼一點看不懂，原來沒什麼用呀，上次就拿把破刀騙我哥給你跑腿，戚……”
“肯定有用，我是直接臨摹上去，怎麼可能沒用。”安格爾硬着脖子說道。“你不看就給我，害得我一番好意，哼！”伸手想把那張廢紙拿過來。
嗖，一個紙團划着一條拋物線掉進火爐中，冒出幾顆火星。“那張紙分明就是從村子賬本上撕下來，你當我看不出來，還想糊弄我，騙我幫你忙。”桑吉拍着手說道。
安格爾紅着臉，狠狠的甩了兩下拳頭，扭頭推門離開。
臨走的時候背後傳來桑吉的聲音，“我這有青稞果，不來點再走？”
“看我這就去外面燒了你的果樹。”安格爾氣呼呼的離開了。
房間裏傳來陣陣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