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佳期如夢之海上繁花 >第17章 想你的時候(7)
    可是三千繁華,舞榭歌臺,名利場裏多的是逢場作戲。

    看多之後,不免厭倦。

    當振嶸帶着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更覺得這是一場鬧劇。

    她怎麼配?

    她怎麼配得上邵振嶸?

    可是振嶸愛她,振嶸是真的愛她,他曾經見過振嶸通紅的眼睛,那樣攥緊的拳頭。

    只不過沒想過她也這樣愛振嶸。

    絕望,失意,彷彿行屍走肉般活着,因爲振嶸死了。

    姥姥去世時,姥爺當時悲痛萬分,時間漸長,似也漸漸平復。十年之後姥爺因病去世,工作人員整理他的身後遺物,發現最多的是書法作品,而且無一例外,厚厚的三尺熟宣,寫的竟然都是蘇東坡那闋《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他想像不出,十年間,老人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反反覆覆書寫着這首悼亡詞。姥爺出身世代簪纓的大族,十八歲時不滿家中長輩的包辦婚姻,於是與身爲同學的姥姥私奔到日本,輾轉赴美,半工半讀。抗戰爆發後毅然歸國,從此後風風雨雨,一路相攜相伴。

    那是經歷過歲月蹉跎、烽煙洗禮的愛情,他一直覺得,如今這時代,再遇不上,再見不到了。

    身邊的人和事,他早就看得膩歪,只覺得所謂愛情簡直是笑話。誰不是轉頭就忘,另結新歡,朝秦暮楚?

    沒想到還有像杜曉蘇這樣的傻子,偏執地,固執地,不肯忘。

    他想起曾經有人對他說過:“你沒有遇上,所以你不懂得。”

    那時候自己多少有點嗤之以鼻,覺得簡直是荒謬,這世上哪有生死相許,有什麼可以敵得過金錢或者物慾?

    可是真的遇上,才明白。

    不是沒有,而是自己沒有遇上。

    他把煙掐熄了,仰起臉來,天上有淡淡的星帶,不知是不是銀河。城市的空氣污染嚴重,連星星都淡得似有若無。石階那端有蟋蟀在叫,一聲接一聲。

    夜風是真的涼起來了。

    杜曉蘇不知道自己怎麼又到了這個地方,她對着鏡子懊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也沒能回想起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喝醉了,然後被塞進車裏,然後再醒來,就是在雷宇崢的別墅裏。

    但願她沒做什麼丟人現眼的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廊裏沒有人,夏日的豔陽光線明媚,從幾近古意的細密格窗中照進來,空氣的浮塵似萬點金沙,飄浮着打着旋。

    有穿制服的女傭捧着鮮花笑吟吟地同她問好,然後告訴她:“杜小姐,雷先生在餐廳。”

    她也只好報之以微笑,客廳裏也有人正在更換花瓶中的鮮花,見着亦含笑打招呼:“杜小姐早。”

    她只好快快進餐廳去,低垂着眼皮,只見光滑如鏡的黃菠蘿木地板上,雷宇崢竟然是家常的拖鞋,穿着十分休閒的T恤長褲,看起來甚是居家。

    她覺得有點尷尬,從島上回來後,她就已經下定決心,再不做任何傻事。她與雷宇崢也再沒有任何關係,雖然他是振嶸的哥哥,可是她再不會麻煩他了,沒想到昨天晚上又出糗了。

    雷宇崢倒沒說什麼,一邊喫早餐一邊看報紙。其實他喫得非常簡單,她一直想像富翁的生活就是天天鮑翅參肚,而他面前碟子裏不過一個煙肉三明治,旁邊一杯咖啡,看報紙一目十行,心思根本不在喫上頭。

    管家親自來問她,是需要中式還是西式的早餐,她侷促不安:“最簡單的就好。”

    結果廚房還是端出來熱騰騰的白粥與筍尖蝦仁的小籠,她咬開包子,鮮香鬆軟,非常好喫。

    粥也熬得正好,米甜香糯。

    “你以後不要在外面隨便喝酒。”

    她一嚇,一口粥嗆在喉嚨裏,差點沒被嗆死。

    但雷宇崢根本沒擡起頭來,似乎只是對報紙在說話:“一個女孩子,隨隨便便喝得爛醉如泥,像什麼樣子。”

    她的聲音很低:“對不起。”

    她似乎總在對他說對不起。

    他未置可否,過了好一會兒,把報紙翻過頁,才說:“你現在住哪裏?我要去打球,可以順便送你回去。”

    她這纔想起來今天是週六,不用上班,難怪他穿得這麼休閒。她問:“你要上哪兒去打球?”怕他誤解,連忙又補上一句,“把我放到最近的地鐵站就行。”

    她沒想到他不用司機,而是自己開一部黑色的敞篷跑車,襯着他那身淺色T恤,整個人簡直是玉樹臨風,也更像振嶸,只不過他戴墨鏡,輪廓顯得更深邃。

    他開車很快,十分熟練地於車流中穿梭。等紅燈的時候有部車與他們並排停下,車上的人竟然朝

    他們吹口哨,她只當沒聽到,可是雷宇崢的下顎線條繃得很緊。

    他這是生氣了,他生氣的樣子和振嶸很像,表面上似乎十分平靜,不過臉部的線條繃得緊一點。

    “抓緊。”他十分簡短地說了句話,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信號燈已經變了,跑車頓時彷彿一支離弦之箭,刷地射了出去。

    她一下子被這加速度推靠在椅背上,幸好繫了安全帶,在城市繁華的主幹道上飆車,他一定是瘋了。她抓着唯一的手柄,聽着風呼呼從耳邊吹過,颳得臉生疼生疼。只見他熟悉地排檔加油,無數車輛被他們一晃就超越過去,老遠看到路口又是紅燈,她本來以爲他會闖過去,誰知道他竟然會減速踩剎車。

    車徐徐停在路口,剛纔那部車竟然陰魂不散地重新出現在並排,這樣風馳電掣的疾速竟然沒能甩掉它。不等杜曉蘇詫異,那車窗已經降下來,駕車的那人也戴着墨鏡,一笑只見一口雪白牙齒:“雷二,你跑那麼快乾嗎?”

    顯然是認識的人,雷宇崢的手還放在排檔上,因爲用力,手背上隱隱有青筋暴起。杜曉蘇只怕他要大發雷霆,誰知道他竟然嘴角彎了彎,彷彿漫不經心地笑:“我知道你要跟着來,能不快嗎?我要再開慢一點兒,豈不是瞧不起你這新買的德國小跑?”

    “扯淡!”那人跟雷宇崢一樣的北方口音,連罵起人來都抑揚頓挫,“你丫帶着妞,一看到我就腳底抹油,這不是心虛是什麼?蒙誰呢你!”

    雷宇崢不動聲色:“你才心虛呢!有種我們球場上見,今天不讓你輸個十杆八杆的,就治不了你的皮癢。”

    那人哈哈大笑,伸出左手大拇指朝下比了比。正好信號換過來,兩車齊頭並進,幾乎是同一秒內疾射了出去,可是沒等那人反應過來,雷宇崢突然打過方向,向右轉去,幾分鐘後他們就上了高架,把那部車甩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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