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法醫秦明:屍語者(第一季) >第13章 大眼男孩(1)
    “秦醫生!”

    我回過頭,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現在的我,面色蒼白,雙眼充滿了血絲。一直號稱大膽的我,沒想到也會被嚇成這樣。事情已經過去20分鐘了,我的心臟跳速還在120以上,雙腿還是軟弱無力。難道當法醫的人都要面對這種不可能發生的詭異事件嗎?

    “您沒事吧?”對面的這個女人看出了我的不正常,關心地問道。

    “沒……沒事……請問,我們是不是見過?”她看上去似曾相識,可我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

    “你不記得我了嗎?”女人的眉宇間充滿了憂鬱,“我是小青華的媽媽啊!”

    “啊!小青華!”我終於想起來了,那是個長得非常可愛的大眼睛男孩,“怎麼樣,現在小青華好了吧?”我回頭看了看“省第一人民醫院”的牌子,知道這句話顯然問得毫無意義。

    果真如此,我的話音剛落,對面的女人眼眶已經潮溼了:“那次手術後,沒過兩年,他的病就又復發了,沒辦法,只好來這個全省最好的醫院治,但是醫生說了,希望渺茫。”

    這個女人30多歲,面容姣好,不像是已經有個6歲孩子的媽媽。但從她樸素的衣着可以看出,她現在的生活並不輕鬆。

    小青華是我大學畢業實習階段記憶最爲深刻的一個孩子。

    我們的實習期,有大半年時間都是在醫院的各個臨牀科室度過的,我的第一個科室就是腦外科,當時我正是小青華的牀位醫生。那時候他只有4歲,眼睛大大的,長得非常招人喜歡。所有的醫生護士和同病房的病友們都特別喜歡他,因爲他總是能逗大家開心,讓一屋子的人笑得前仰後合。

    但上天並沒有厚待這個活潑愛笑的小男孩,小青華入院一週後,診斷結果出來了:腦癌。

    看着爸爸媽媽天天以淚洗面,小青華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問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不要緊的,下輩子我再來陪你,好不好?”一個4歲小男孩的話,讓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禁爲之動容。

    我第一次上手術檯,就是參加小青華的腦部手術。手術不僅要對小青華腦部的病竈進行切除,還要對他的腦室進行插管減壓,也就是在他的腦室裏插一根管子,直接通過皮下,連接到腹腔,然後通過一個閥門,將腦室內的積水抽取到腹腔。這手術很殘忍,但出乎意料的是,小青華術後恢復得非常好,能蹦會跳,就是說話有一點兒障礙。我以爲他得救了,可沒有想到,死神再次糾纏上了他。

    雖然我知道這樣的病復發,凶多吉少,但還是關心地問道:“省醫的醫生怎麼說?”

    “還要二次手術,不過想恢復,很難了……而且費用我們真的快撐不住了。”小青華的媽媽說着說着就要流下淚來。

    “秦明,過來。”胡科長喊道。

    “你在腦外科是嗎?我忙完這個案子就過來看看小青華。堅強些,別急。”我安慰了小青華的媽媽一句,匆匆地向腦外科搶救室跑去。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在中國刑警學院唸完了兩年的雙學士學位,來到了家鄉所在省的省會城市——龍番市公安局參與實習工作。和其他的實習生相比,我的經驗顯然豐富很多。在這幾個月裏,我的帶教老師是市局的法醫科科長鬍老師。

    刑警學院的兩年,對於身體素質不算好的我來說,簡直是地獄般的日子。

    刑警學院更注重警體課和法律課,這樣正好彌補了我作爲公安機關法醫的缺點。雖然在散打館我經常血灑衣襟,但也明白,只有在如此刻苦的訓練之後,我纔有可能成爲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

    所以對我來說,這段時間本來應該是心情最愉悅的時候。

    國家公務員考試已經順利通過,省廳對我的考察已經接近尾聲,也就是說,實習期滿、畢業論文答辯結束,我就可以成爲省公安廳的一分子了。沒有了就業的心理負擔,我工作起來自然心情愉悅,也更加得心應手。

    但是這一天,忽然得知小青華病情惡化的消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

    “你在這裏等着,我要帶他去急診CT,做個CT應該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胡科長指了指病牀上的人說。

    此時的我,因爲受到小青華病情的影響,心情已經從之前的驚恐變成了沉重。看着胡科長和兩個民警推着病人小跑着去了急診CT室,我轉身走進了腦外科的住院病房。

    小青華是在一個六人間的病室裏,這是省第一人民醫院最低檔的病房了,病房裏充斥着一股紗布和酒精的味道,異常刺鼻。

    “秦叔叔!”我剛走進門,就聽見了小青華清脆的聲音,“叔叔,你……你怎……怎麼來了?”

    可見,小青華的失語症狀已經愈加嚴重了。我笑着走近他,抓住了他的小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青華的視神經被壓迫,導致他的一側眼球已經斜視,他的頭髮也已經脫落光了。可是我看出了他斜視的眼睛裏綻放出的樂觀和笑意,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奔涌而出。

    “還好嗎?”我調整了半天呼吸,憋出來這三個字。

    “沒……沒關係,我不怕死的,叔……叔叔。”小青華的聲音依然熟悉,但每一個字聽起來都異常艱難。

    “別亂說,你不會死的。”雖然他只是我曾經照顧過的一個普通病人,但是任誰見到他那麼堅強的孩子遭受這樣的折磨,都會忍不住眼眶泛紅,“乖,好好養病,叔叔回頭再來看你啊。”我實在剋制不住自己喉頭的哽咽,告別了小青華,轉身走出了病房。

    門外,小青華的媽媽付玉正趴在丈夫吳敬豐的肩上痛哭,吳敬豐無助地看着天花板。

    “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打破了這悲慟的氣氛,問道。

    “醫生說,這次復發的位置在動脈旁邊,手術會冒非常大的風險。現在正在保守治療。”

    “有什麼困難嗎?”我問道。

    “費用太高了。我們已經賣光了值錢的東西,房子也賣了,快支撐不住了。而且,看到他放療化療後反應那麼嚴重,吐得死去活來,我們……我們實在不忍心。”付玉說完,又開始痛哭起來。我畢竟是他們孩子之前的牀位醫生,他們對我是非常信任的。

    那時候沒有微博,沒法爲小青華倡議捐款,我只有摸出身上僅有的200元,塞在吳敬豐的手裏,抹着眼淚離開了病房。

    心很疼,對這可愛的男孩的遭遇,我竟然無能爲力。

    走到腦外科病房診斷室,我看見胡科長已經拿了CT片過來,在閱片燈上放好,和腦外科魏主任說着什麼。我走了過去,看着這張CT片。胡科長不知道我遇見了熟人,還以爲我躲哪兒抽菸去了,笑着問我:“怎麼樣,沒給嚇傻吧?看看這張片子吧,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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