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房俊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跟儒家作對?
    聿明氏婆娑着孩童的頭頂,目光中滿是慈愛,讚許道:“小小年紀即天資出衆,又心性赤誠,假以時日等然成就非凡,好小子,不錯,不錯。”

    孩童喜滋滋的叉手施禮:“多謝老爺爺誇讚。”

    聿明氏哈哈大笑,看向身旁笑而不語的房俊,誠摯道:“二郎平素看似行爲莽撞,實則胸有錦繡,單單這一篇《三字經》所產生的教諭萬民之功,便足以名垂青史。所謂桃李無言,下自成蹊,正當如此。”

    桃李等樹,不會說話,從不自我宣傳標榜,但是桃李是實實在在地開出了美麗的花,結出了香甜的果,在爲人們默默地服務,所以用不着吹噓,到桃李樹下來的人便會經常不斷,樹下的野地也會自然地踏出一條路來,人們自會讚美歌頌它們。

    做事力求實際,不尚虛聲,就叫“桃李不言“,便如同房俊這等默默辦學、默默編書,卻從不標榜吹噓的務實精神。

    房俊心中着實得意,正欲說話,便聽到院子裏一陣喧囂。

    “老鐵頭,二郎可在你家中?”

    “你傻啊,這還用問?沒見到二郎的馬匹拴在門口嘛。”

    “二郎,在不在?”

    “昨日某在山裏獵到一直獐子,沒捨得喫,特意給您送來嚐嚐鮮。”

    “吾家那婆娘趁着雨後採了好多山菇,最是美味,特意拿來孝敬您。”

    “二郎,老鐵頭哪裏會做飯?乾脆去吾家喫吧,吾家婆娘整治野味可是一絕!”

    正在廚房燒菜的老者頓時大怒,拎着鍋鏟便走出堂屋,站在門口喝叱道:“老子請來了貴人,何須爾等聒噪?二郎那是看在老朽面上方纔留下用飯,爾等一個兩個的上前撬老子牆角,找打不成?”

    門外那人頓時訕訕道:“瞧您這話說的,二郎是咱們村子所有人的恩人,不單單是你自己的恩人吧?恩人來了,吾等自然是要好生招待,就你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慢待了恩人咋辦?”

    老者大罵:“滾你地娘咧!小兔崽子,當年你娘生你的時候難產,若不是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揹着穩婆走了三十里山路,你個兔崽子老早就投胎了!那時候怎地不嫌棄我這老胳膊老腿兒?”

    門外那人無言以對,只能訥訥說道:“您老都說那是當年的事兒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唉唉唉,別打別打,您是村正您說了算還不行?”

    房俊坐在堂屋裏,聽到這些話,趕緊走出門口,便見到十幾個莊稼漢有老有小將門口擠住,各個手裏都提着山珍野味,老鐵頭氣呼呼的拎着鍋鏟去敲一個漢子的頭,連忙攔住,便抱拳笑道:“諸位盛情,某愧不敢當。今日閒來無事,正巧遇到老鐵頭,便來他家裏蹭頓飯食,以後若是有閒,再去諸位家中叨擾如何?”

    “那二郎你得收下咱們這些東西,不值什麼錢,但都是難得的東西。”

    房俊便笑道:“都知道某是個嘴饞的,這等美味,如何能拒絕?都放在這裏吧,讓老鐵頭好好整治一番,諸位快快回家,用過飯後還得下地幹活,切莫耽擱了耕種纔是。”

    一衆村民這才放下手裏領着的東西,相繼告辭離去。

    門口堆了一大堆東西,老鐵頭嘴裏罵罵咧咧,對村民們的“撬牆角”行爲甚爲不爽,手底下卻麻利的將東西都搬進屋裏,小孫子在一邊搭手。

    不一會兒,鄰居過來幾個乾淨利落的婦人和眉清目秀的閨女,先是跟房俊見禮,便鑽到廚房將老鐵頭趕了出來,霸佔了廚房。老鐵頭雖然年輕的時候在城裏的酒樓打過雜,可是畢竟上了年歲,如何能侍候恩人?

    一壺茶喝到沒了滋味兒,飯菜終於端上了桌。

    沒有什麼珍饈佳餚,卻是地地道道的農家飯菜,香味十足。

    房俊嫌棄堂屋裏陰仄,院子裏又是雞鴨成羣,便將桌子放到門口路邊一棵大柳樹底下,尋了一塊石頭當做凳子,便坐下狼吞虎嚥的開飯。

    一大盆清燉的野山雞,油水十足的獐子肉,鮮美可口的山菇,煎得黃澄澄的雞子兒,就着自家釀製的果酒,黃燦燦的粟米飯,房俊胃口大開,狼吞虎嚥,哪裏有半分世家子弟的風範?

    聿明氏則文雅得多,慢條斯理的喫着菜,時不時的跟老鐵頭飲上一杯,有將一個雞腿從房俊筷子地下奪來,塞進小孩童的碗裏。

    孩童甜甜的道了一聲“謝謝爺爺”,擡頭去看房俊,見到房俊正盯着他碗裏的山雞腿,嘴裏嚼着獐子肉嘟嘟囔囔的說着“看什麼看?再不喫就給你搶過來”,嚇得孩童趕緊一低頭,“嗷嗚”一聲將雞腿肉咬下一大塊,嘴角流油……

    酒足飯飽,房俊和聿明氏一人捧着一個大茶碗坐在柳樹底下消食兒,老鐵頭的兒子在地裏餓的要死卻遲遲不見老爹送飯,實在熬不住,便打發媳婦兒回來看看。

    那婦人見到房俊在自己家做客,嚇得要死,想要去地裏將自家男人喊回來,卻被房俊阻止。老鐵頭將剩飯剩菜裝在籃子裏,讓她拿着自去地裏喫飯,這才走了。

    “好久沒有喫得這般舒坦了。”

    房俊眯着眼,抿了一口茶水,望着不遠處整塊整塊的農田和青黛色的山崗,愜意的說道。

    “世家子弟紈絝成性,即便出來一兩個出息的,卻也是自有錦衣玉食講究世家做派,如同二郎這般平易近人的卻是極少。”

    聿明氏讚歎一聲。

    房俊撇撇嘴,心說哥們上輩子就是農家孩子,哪怕這輩子成了世家子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倒是可以,追求生活質量嘛,可鐘鳴鼎食那一套卻還是學不來……

    “二郎之前說的只在乎學院的建造過程,老夫認爲那是一個培養各行各業人才的過程,所以甚爲贊同。可是現在想想,卻總覺得有些膚淺,未能真正領會二郎的意圖,不知可否給老夫解惑?”

    他覺得房俊的用意似乎更爲深邃,卻不是他所能猜透,簡直如鯁在喉。

    房俊想了想,問道:“何爲天下至理?”

    這個問題已經討論過,聿明氏微微皺起眉頭,不解房俊之意:“天下至理,即爲平衡之道。”

    上有天,下有地,氣分陰陽,人分男女,有左必有右,有善必有惡,有正必有邪,此爲平衡之道,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若是萬物失之平衡,則天地傾覆、亙古不存。

    “那麼您老認爲,儒家一家獨大,是否長久之道?”

    聿明氏一愣,上次說起平衡之道,討論的乃是學院一旦建成將會一家獨大,成爲威脅到皇權、大亂朝局平衡的存在。這怎地一下子又轉到儒家上頭?

    不過按照平衡的理論來說,儒家一家獨大的形勢確實是有隱患的。

    “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確讓漢朝內部迅速統一思想,成就了漢武帝的霸業。然而長此以往,儒家一家獨大,其餘百家學說盡皆被壓制,無可抗衡者,這便失了天道。”

    “你該不會是要與整個儒家爲敵吧?”

    聿明氏毛骨悚然,看着房俊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個瘋子。

    房俊無語,看着聿明氏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個傻子:“我會幹那麼棒槌的事情?”

    聿明氏想了想,道:“很像。”

    房俊:“……”

    聿明氏琢磨了一會兒,眼睛忽地一亮:“你想要在潛移默化之中,扶持一個能夠與儒家相抗衡的存在?”

    儒家一家獨大,的確失之天道,纔此以往必然會導致內部的爭鬥、腐朽,甚至是學說、理論的倒退和極端,若是當真那般,絕對會產生大禍患!

    房俊很想撬開這個老頭的腦殼,看看裏邊都是一些什麼離經叛道的東西……跟整個儒家抗衡,那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不說別的,作爲儒家弟子和既得利益者的房玄齡,便會第一個抽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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