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房俊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兵部要奪權
    柳奭戰戰兢兢的跟着房俊進了值房,身後一衆兵部同僚的目光似乎充滿了譏笑嘲諷和幸災樂禍,令柳奭如芒在背。

    可是除了哀嘆造化弄人、命運不公之外,又能如何呢?

    河東柳氏現已不復南北朝時先祖之榮光,加之“永嘉之亂”後河東柳氏南遷,分爲兩支,雄厚之底蘊已然不再。現在的柳氏若想在朝堂上佔據一席之地,除了攀附諸如太原王氏那等門閥之外,已然別無他法。

    可誰曾想到太原王氏居然暗地裏倒賣糧食至高句麗,不僅牽連晉王殿下被陛下圈禁斷了儲君之奢望,他們自己亦是陷入恐慌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他現在是半點抗拒房俊的念頭都生不起來,只能咬着牙認命,同時暗暗決定,只要不是太過分,這個棒槌想要折辱自己那就隨他去吧……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呢?

    項王尚有背水之危,淮陰亦有胯下之辱,忍得苦中苦,誰知道異日我柳奭就不能功成名就、名垂千古呢?

    總之一句話,認慫……

    跟着房俊進了寬敞明亮的值房,看着房俊坐到書案之後,柳奭便垂首立於案前,屏氣靜息。

    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等候發落吧……

    房俊落座,命書吏沏茶,而後衝着柳奭一擺手:“站在那裏幹嘛?皆是同僚,毋須分什麼上下尊卑,柳郎中請坐。”

    這話他只是隨口爲之,可是聽在疑神疑鬼的柳奭耳中,卻全然變了味道,令柳奭臉色一白……

    毋須分什麼上下尊卑……實在譏諷自己不知上下之分、尊卑之別麼?

    最要命的還是那個“請”字!

    官場之上等級森嚴,上下級之間可不僅僅是地位權力的分別,更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除非似房俊這般背景深厚、形勢恣意妄爲不顧後果的棒槌,誰敢對上司不敬?

    而上司面對屬下便如同面對後生晚輩一般,試問若是你的長輩父祖叔伯對你說了“請”字,該是何等的憤怒譏諷?

    果然!

    就說了這棒槌沒有那麼寬宏大度,自己當初在他上任之時公然駁了他的面子,這廝雖然揚言要自己好看,可自己慫了一段時間之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結果這廝根本就沒忘!

    現在看到自己的靠山無論是晉王亦或是太原王氏都不行了,便亟不可待的蹦出來找自己算賬……

    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還是那句話,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

    忍着滿腔憋屈憤怒以及心驚膽顫,柳奭咬了咬牙,乾脆將心一橫,認慫到底:“房侍郎說笑了,上下不分何以定規矩,尊卑不清何以立家國?卑職在房侍郎面前哪裏有坐的地方呢,萬萬不敢。只是未知房侍郎有何事吩咐,只要卑職力所能及,定然不畏艱難、竭心盡力。”

    話說完,心裏意外的鬆了口氣。

    不論如何,總不能把我給弄死吧?

    生死之外無大事!

    只要命還在,只在職司不丟,那就不足爲懼,總有東山再起捲土重來的一日!

    只是自己好歹亦是名門之後、世家子弟,此刻卻被權勢所迫不得不卑恭失節、奴顏卑膝,當真是有損家風,枉爲人子啊……

    房俊道:“坐下來慢慢說。”

    柳奭覺得自己應當表達謙卑的態度:“卑職站着便好。”

    房俊臉皮拉下來,不悅道:“本官說一是一,說是有好差事交給你,那就是有好差事交給你。別以爲本官不知你心中的計較,以爲本官是想要打壓你?哼哼,柳郎中倒是小瞧了本官,本官向來講究知人善任、以德服人!想要搞你,那就光明正大的搞你,從來不會玩弄手段背地裏下黑手!”

    柳奭眼皮子跳了跳,忙道:“卑職不敢,房侍郎有何吩咐,只管示下便是。”

    嘴裏說着,卻是不得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正如房俊所言,這廝看誰不順眼還真就是直來直去,就如同當日上任之始對待自己那般,指着鼻子告訴自己趕緊回家養病,不然就要自己好看……

    對付周道務等人亦是如此,明火執仗的就打上門去,根本不屑偷偷摸摸背地裏下絆子。

    怎麼說呢?

    柳奭覺得房俊是個光明磊落的小人……

    雖然讓人喜歡不起來,卻也不至於避之有如蛇蠍。

    房俊一拍桌子:“這纔對嘛!”

    待書吏奉上香茗,房俊端起茶杯敬了一下,柳奭連忙起身回敬,二人各自飲了一口,柳奭方纔落座。

    房俊放下茶杯,自書案之下拿出一個冊子,放在書案上,說道:“拿過去看一看,若是有何意見,不妨直言。”

    柳奭又是忐忑又是好奇,起身過去拿過冊子,坐回椅子上細細一看,奇道:“鑄造局改組章程?”

    他擡起頭,問道:“請恕卑職愚昧,鑄造局……是何官署?卑職從來未聞大唐有這麼一個衙門……”

    房俊向後倚在椅背上,端着茶杯慢條斯理的呷着,淡然道:“慢慢看,看完再問。”

    “喏!”柳奭心中一緊,暗道自己有些冒失了,上司給你出了道題你卻連題目都未曾細細審閱便出言發問,此乃官場之大忌!

    收拾心神,柳奭趕緊細細閱看。

    一看之下,不由愈發覺得房俊異想天開……

    北周建德四年置軍器監,首創在中央一級設置獨立的兵器製造業的管理機構,隋朝設置少府監,掌兵器製造,下轄甲鎧署、弓弩署。

    大唐承繼了北周的建制,於唐高祖武德元年設軍器監,領甲坊署、弩坊署。故此大唐之兵器製造,皆由由軍器監負責。

    但事實上兵部本署亦有一個類似於軍器監的衙門,職責是負責兵器甲冑的維修。只是軍器監權責太大,引領帝國所有軍隊的兵器製造,兵部本署的衙門便漸漸荒廢,至今就連他這個兵部官員都忘了兵部還有這麼一個官署……

    而房俊這個所謂的鑄造局改組章程,便是在原有的兵械維修官署的基礎之上,成立“鑄造局”,負責軍中兵械甲冑的維修。

    柳奭細細翻看,其中細節盡皆詳細,可是看來看去,他卻有一些看不懂了……

    《章程》裏頭規劃“鑄造局”的佔地爲兩百三十畝……軍器監也沒那麼大!就算這個“鑄造局”因爲有着房俊和兵部的支持而財力雄厚,可是最關鍵的一點別忘了——兵部的權力只是維修,而非是製造!

    朝廷官署自有其權責,絕對不可逾越,否則混淆難辨極易導致權責牽扯不清,出了問題都無法追究。

    大唐唯一合法的兵械甲冑製造衙門,便是軍器監!

    房俊這是想要跟軍器監搶飯喫?

    柳奭手裏捧着《章程》,陷入沉思……

    他不認爲房俊是心血來潮便要弄出一個沒有製造兵械甲冑權力的“鑄造局”來跟軍器監打擂臺,這沒有任何好處。

    那麼這個“鑄造局”設立的意義何在呢?

    略略一想,柳奭便猜到了房俊的用意——全力提升兵部的影響力!

    兵部爲何在六部之中最爲不受待見?

    就是因爲沒權!

    身爲帝國軍事之唯一合法的最高衙門,卻無兵可調、無將可派,更別提指揮作戰、策劃戰略!

    軍伍之中什麼最重要?第一是兵卒,第二是兵械,甚至有的時候兵械還要佔據更重要的地位!若是兵部擁有製造兵械甲冑之權力,那麼只要哪一支部隊需要更換裝備,就必然要求着兵部本署。

    兵部的地位纔會陡然上升!

    柳奭不得不承認,房俊這個構想固然有些異想天開,但是比起從政事堂手裏奪回戰役指揮權、從陛下手裏奪回將軍以上級別武官的任免權來說,從軍器監手裏奪來一部分兵械甲冑的製造權顯然更容易。

    柳奭看過整本章程,沉吟着斟酌一下措辭,小心翼翼道:“房侍郎之設想可謂妙不可言,若是能夠順利成立這個鑄造局,您便是兵部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此話出口,柳奭自己都噁心的不行。

    唉,堂堂柳氏子弟,居然墮落至此,時局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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