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房俊 >第六十六章 人命如草芥
    泥熟在城頭扒着箭垛往下看。

    城上的兵卒用繩子順下去,頓時便與木蓋車下的唐軍戰在一處,令泥熟驚異的是,足足百餘名麾下的精銳兵卒,居然一時半會兒的拿唐軍完全沒法。

    唐軍身披重甲,手持長長的陌刀,揮舞之間刀光雪亮,與雪花飛舞一處,但凡近身的薛延陀兵卒盡皆被劈斬死傷,鮮血將城牆根的雪地染得通紅一片,一時之間殺得薛延陀兵卒居然無法近身。

    泥熟瞳孔一縮,陌刀手!

    是大唐賴以對抗胡族騎兵戰績最佳的陌刀手!

    即便是面對騎兵衝鋒,身體強壯、身覆重甲的陌刀手已然無所畏懼,更何況現在只是面對薛延陀普通兵卒?

    泥熟理解這些兵卒無法斬殺陌刀手,但卻搞不明白這些陌刀手到底是爲什麼靠近城牆這麼近?

    待到兵卒依靠人數優勢迫使木蓋車離開城牆一些距離,泥熟赫然發現有兩塊城磚被唐軍挖了出來……

    這是幹啥?

    想要將城牆挖空,致使整座城坍塌?

    泥熟一頭霧水……

    唐軍的木蓋車緩緩撤退,泥熟伸着脖子,與城下的兵卒一起瞪着幾個城牆根被唐軍挖出城磚的空洞,看着那裏一根呲呲冒煙的引線發呆。

    直到那根引線燃到盡頭……

    “轟!轟!轟!”

    數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盪四野,寬闊雄壯的城牆就好似被地底冒出的怪獸狠狠的拱了一下,緊接着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掀翻,自從當年趙信築城之後數度休憩的城牆頃刻間倒塌,磚瓦石塊伴隨着灰塵煙霧四散飛揚。

    城牆頂上的泥熟連帶着身邊數十名親兵瞬間被倒塌的城牆所吞噬,身形調入火藥炸開的缺口之中,又被炸上半空的磚瓦石塊所淹沒掩埋。

    雄壯巍峨、被稱爲漠北堅城的趙信城,重蹈武川鎮之覆轍,在劃時代的火藥轟鳴之中,完成了其數百年來爲漠北胡族嚴守門戶的歷史使命,傾倒坍塌,一整面堅厚的城牆成爲一地瓦礫。

    遠處默默望着趙信城的房俊嘖嘖嘴,嘆了口氣。

    無論武川鎮亦或是趙信城,千百年後可都是一等一的文物,自己卻悍然用火藥將其完全摧毀……沒有人比他這個來自於後世的人更知道這些建築的價值,這些漢朝最具有人文的建築,到了後世每一塊磚瓦都幾乎是國寶。

    這是犯罪呀!

    心疼了三秒,房俊大手一揮:“全軍壓上!”

    身後的大軍緩緩向着趙信城衝去。

    前頭擔任先鋒的薛仁貴所部,卻早已順着被火藥炸塌的城牆豁口衝進城內……

    誰也沒料到只是這轟然一響,不僅整面城牆坍塌得七七八八,就連主帥泥熟都給埋葬在了磚瓦石塊的廢墟當中。

    除去泥熟,聚集在他身邊的大小渠帥亦是無一倖免。

    整個趙信城的指揮系統瞬間癱瘓,兵卒面對順着豁口蜂擁衝進來的唐軍茫然不知所措,有人抵抗,有人撤退,無頭蒼蠅一般亂成一團,頓時被氣勢洶洶殺進來的唐軍殺得大敗。

    唐軍火槍開路,陌刀手在後,薛仁貴提着一杆鳳翅鎏金鏜威風凜凜的進入城中,臨戰指揮,麾下的唐軍潮水一般淹沒了整座城池。

    薛延陀軍隊羣龍無首,先是各自爲戰,繼而發現唐軍的攻勢太過兇猛,根本無可抵擋。想要衝上去死戰,被唐軍排成一排射擊的火槍擊斃,想要躲在房舍之內迂迴巷戰,卻又被天雷震怒一般的震天雷炸得牆倒屋塌粉身碎骨……

    只是堪堪抵抗了一盞茶的功夫,薛延陀軍便頂不住了。

    不知是從誰而起,發一聲喊:“跑啊!”丟掉武器撒丫子就向着北方奔逃,士氣瞬間降至最低點,全線崩潰。

    兵敗如山倒。

    唐軍從城南倒塌的城牆潮水一般涌入城內,薛延陀軍則丟掉兵器,連戰馬都來不得騎上,羊羣一般從城北門潰逃。

    然則趙信城北面只有三座城門,且盡皆狹**仄,數萬薛延陀軍隊蜂擁在此,都搶着出城逃命,自然而然的發生了擁堵……

    悲劇就此發生。

    唐軍追趕至此,火槍手一排一排的排隊射擊,乒乒乓乓的槍聲猶如爆豆一般響成一片,槍口騰起的硝煙幾乎籠罩了整座城池,狂烈的北風都無法吹散!

    薛延陀軍猶如被死神鐮刀割倒的麥子一般一片一片的哀嚎着倒地,屍體堆滿了城門前的空地,鮮血橫流,嚴寒之下冒着汩汩的熱氣。被逼入絕境,薛延陀軍也迸發了烈性,反正都是個死,何不反衝鋒一回?他們紅着眼珠子,冒着槍林彈雨扭頭向着唐軍衝鋒,然而大部分盡皆被擊斃在半路,偶爾衝到唐軍近前的,面對武裝到牙齒的陌刀手,也只有豚犬一般待宰的份兒……

    半個時辰之後,當城門口的鮮血已然沒過腳面,薛延陀軍終於崩潰。

    神情惶然的薛延陀軍跪在殷紅的血水裏、袍澤的屍體上,俯首哭嚎,哭聲震天……

    當意志被完全摧毀,人與牲畜並無區別。

    薛仁貴這才擡起手,制止了這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待到房俊進入城中,看着上萬薛延陀兵卒聚攏在城北門,一個個神情呆滯的跪在血泊裏,頓時大感頭痛。

    他問薛仁貴:“這些俘虜怎麼辦?”

    這裏是趙信城,乃是薛延陀腹地,周圍散居的胡人部落數不勝數,這麼的俘虜若是看押起來,起碼需要一倍的兵力,可是眼下哪裏有那麼的人手?不看押起來,轉頭這些兵卒就會逃回薛延陀牙帳,等着後邊的薛萬徹上來,又錯過了“兵貴神速”的要旨,無法在薛延陀牙帳未曾反應過來之前,第一時間穿越窴顏山,直搗薛延陀牙帳!

    一旦給予薛延陀牙帳更多的備戰時間,唐軍的傷亡就會增大,這是房俊絕對不允許的。

    戰爭難免死傷,但房俊將這些漢家兒郎帶出來,就要爭取將更多的人帶回去!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不是他的風格。

    薛仁貴臉上肌肉抽搐一下,沉聲吐出一個字:“殺!”

    房俊心裏砰的跳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薛仁貴,下意識道:“都殺了?”

    薛仁貴頷首道:“正是!如此多的薛延陀人,一旦反抗起來,就需要兩倍甚至更多的兵卒來彈壓,否則極易釀成大禍。況且由此地返回漠南,路程數千裏,這一路上又得凍死多少?既然左右都是死,自然是現在殺個乾淨更省事。”

    房俊沉默不語。

    上萬人啊!

    都殺了?

    這不是牛羊牲畜,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戰場之上你死我活,可是這些敵人現在成了俘虜,如何能夠做到將其屠殺殆盡?

    面對鬼子,面對棒子,面對南洋的土著猴子,房俊絕對不吝於舉起自己的屠刀,甚至將其滅種,房俊也不會有太多不忍。

    他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之中,深知這些雜種畜生帶給了中國人怎樣的殘忍凌虐,一部近代史,盡是這些畜生帶來的斑斑血淚。

    但是突厥也好,薛延陀也罷,距離他所生活的年代太歸於久遠,與漢人之間的仇恨,他沒有感同身受,心中的恨意自然不足以令他毫不遲疑的做出屠殺的決定……

    更何況,現在的薛延陀,在其衰亡之後,有不少人漸漸融入大唐,即便依舊流蕩在草原上,後世子孫也漸漸成爲五十六個民族其中的一個。

    五十六個民族一家親,從小的教育不是說着玩兒的,早已印到了骨子裏!

    在後世,還有誰會因爲滅宋的蒙元而仇視蒙族,因爲滅明的清朝而抵制滿族?

    對於房俊來說,與薛延陀的仇恨乃是國與國之間的仇恨,非是民族與民族之間的仇恨。

    說到底,他畢竟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做不到薛仁貴這般爲了勝利冷酷無情。

    沉吟良久,房俊勒轉馬頭,嘆口氣,道:“由此向北,所有軍務,便由薛將軍定奪吧。”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房俊也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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