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房俊 >第六百七十九章 危機隱藏
    李二陛下怒極,罵道:“簡直一派胡言!若說當年不適合這項國策,朕還認同,可如今不過是過了數年,怎地就適合了?你來給朕說說道理。”

    房俊卻耍起賴皮:“陛下,吾等身爲臣子,自當以勇於諫言爲己任,但凡吾等臣子認爲對的,就會對陛下諫言,而後由英明無上之陛下予以斷定評判,若是不妥,便駁回諫言,若是允可,便詔行天下……臣等之智慧不過是螢蟲之光,豈能同陛下日月光輝一般的智慧相比?所以臣等之諫言不可能都是正確的,最終之判定由陛下做出,在陛下之英明領導之下,帝國之所以能夠日漸昌盛、一統寰宇也。可若是陛下令吾等所諫言之事務必正確,否則便予以問罪,實在是強人所難。”

    我們只是臣子,就我們認爲對的事情諫言,決定權在於您;若是我們每一次諫言都要保證絕對的正確,那麼還要您這個皇帝做什麼呢?

    這番話看似處處馬匹,可若是將諂媚之詞剔除去,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李二陛下生生被他給氣笑了,怒氣衝衝道:“所以,朕此刻便將魏王之諫言駁回,你也贊同允可了?”

    房俊想了想,搖頭道:“微臣明不贊同……”

    “娘咧!”

    李二陛下再也忍不住,從地席之上一躍而起,再也顧不得什麼帝皇威儀,一腳就踹在房俊大腿上,將房俊踹了個趔趄,怒罵道:“油嘴滑舌,奸佞之輩!先前還說朕一言可決,這會兒朕決定了,你卻又來反對,真以爲朕提不動刀、殺不得人了?簡直此有此理!”

    衝上去又是一腳。

    房俊捂着被踹的地方雪雪呼痛,實則輕鬆不已,終於可以改變姿勢活動一下了……

    嘴上卻叫到:“陛下饒命,請聽微臣一言!”

    李二陛下又踹了兩腳,這才叉腰站住,罵道:“孽障!混賬!你還有什麼話說?”

    房俊放鬆了一下肌肉筋骨,再一次一揖及地,恭聲道:“陛下,關於恢復世襲刺史、封建天下之國策是否可行,微臣固然無資格評判,自有陛下乾綱獨斷,微臣無有不從。只不過,若是陛下就此事徵詢一衆皇子、宗室,怕是會有不同之意見。”

    李二陛下先是怒氣衝衝,可是聽了這話,愣了一愣,旋即沉默下去。

    轉身重新跪坐在地席之上,陷入沉思。

    房俊最後這句話,算是戳中了他的軟肋。一直以來他都對太子的表現甚爲不滿,認爲這樣一個軟弱的太子不能夠繼承他的宏偉基業,反而會導致皇權逐漸喪失,權臣做大,進而影響到李唐皇族之國祚。

    先是屬意魏王爭儲,後又近乎於公然支持晉王摻和進奪嫡之爭,儘管最近對於太子的表現已經不似以往那般喪失信心,卻也並未達到更改易儲之決心。

    自己若是公開詢問皇子們對於爭儲之意見,大家想必攝於他這個父皇的威勢不敢直抒己見。

    可若是如房俊所言那般,問一問皇子們是否願意出京就藩,恐怕人人都會同意。

    說到底,誰都知道一旦稚奴奪嫡成功並且最終登基,他們這些皇子的命運就完全操之於晉王甚至是關隴貴族之手,固然稚奴可能念及手足之情不忍加害,可關隴爲了徹底穩固稚奴之皇位,保障自身之利益,也必然會對他們下手。

    到那個時候,稚奴能否抵擋得住關隴貴族,一意孤行維護兄弟?

    還是乾脆順水推舟,將所有的罪名都扣在關隴的頭上,然後眼看着兄弟手足一個一個被剪除,自己穩如泰山的坐上皇位……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萬一自己的兒子們不信任稚奴,認爲稚奴不可能保得住他們的性命家眷,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刻乾脆以死相爭,起兵造反拼死搏一把?

    那可當真就是手足相殘、骨肉相殺了……

    李二陛下頭痛欲裂,緊緊閉着眼睛,劍眉擰成一團,抵禦着慌亂的心思和病痛的折磨。

    很想服食一顆丹藥……

    可房俊就在自己面前,丹藥是萬萬不能夠服食的。這廝是個牛脾氣,固然沒有魏徵之風骨,卻有魏徵的毛病,一旦得知自己服食丹藥,說不定乾脆就能跪在承天門外鬧得沸沸揚揚,讓御史臺所有的御史言官都跳出來彈劾他這個皇帝。

    忍一忍吧,再忍一忍。

    李二陛下強忍着劇烈的頭痛,咬着牙道:“此事朕會仔細斟酌,你先退下吧。”

    房俊小心道:“陛下,這件事雖然由魏王殿下發起,可依臣之見,陛下不妨多聽聽諸位皇子的想法,畢竟……”

    “滾出去!”

    話說一半,被李二陛下一聲暴喝打斷,嚇得房俊一激靈,擡頭去看時,便見到李二陛下一張方臉鐵青扭曲,形容可怖目露兇光,居然說不出的暴虐兇戾、陰森可怖。

    房俊心裏亂跳,偷偷嚥了口唾沫,忙道:“喏!”

    後退三步,纔敢轉身快步走出御書房。

    直至出了正門站在寒風之中,房俊依舊未能從剛纔那一眼的震撼當中走拖出來。

    這還是那個容顏偉岸、英明神武的唐太宗麼?

    剛剛那股子狠戾暴虐之氣,嚇得房俊以爲下一刻就能衝上來將他給活活咬死……

    可儘管如此,他卻不敢逗留,與門外的王德對視一眼,便聽得身後御書房中傳來一聲暴喝:“王德何在?給朕進來!”

    王德衝着房俊眨眨眼,轉身小跑着進了御書房:“陛下,老奴在哩……”

    房俊不敢站在這裏偷聽,只能在兩個內侍引領之下快步向宮外走去,面上一片肅然,心底卻波浪滔天。

    有些事情他雖未親見,卻幾乎已經可以證實了。

    走到甘露殿不遠的地方,房俊忽然站住腳步,對兩個一臉愕然的內侍說道:“某忽然想起一事,想要求見長樂殿下,還請兩位內侍牽頭引路。”

    兩個內侍有些爲難,雖然平素房俊可以去太極宮內一些宮闕並不會受到太多限制,可要麼有皇帝旨意,或者有諭令召見,哪裏可以自己找上門去?但畢竟房俊的威勢擺在那裏,兩人不敢貿然拒絕,只得爲難道:“好教越國公知曉,這宮裏自有規矩,吾等奴婢只能爲您前去通稟,可若是長樂殿下不願召見,您不能進入殿下的寢宮範圍之內。”

    “正該如此,那就勞煩二位予以通稟。”

    兩個內侍沒辦法,只得領着房俊從甘露殿後一直向西,路過孔子廟、安仁殿,再穿過千步廊,到了淑景殿外。

    淑景殿是一座氣派恢宏的禁苑,由大大小小數座宮闕殿宇組成,距離淑景殿尚有百米之遙,在一處小巧的殿宇前,兩個內侍請房俊等在此處,其中一人快步繞過這座殿宇,去往淑景殿通稟。

    今日陰冷,似有大雪卻始終未曾降下,不過皇宮之內宮殿櫛比房舍縱橫,卻是將寒風擋住,並未感到泰國寒冷。

    站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那內侍纔回轉,隨行尚有一名眉目清秀身子嬌小的宮女。

    兩人來到房俊面前站定施禮,那宮女俏生生道:“吾家殿下今日早起的時候有些頭痛,喝了一副湯藥發了些汗纔好了一些,可這會兒依舊慵懶,未曾梳洗,不便接見。不過殿下已經約了高陽殿下明日過府做客,越國公若非是要緊之事,不妨明日再說。”

    房俊心想這自然是要緊之事,怕是天底下再也沒有多少比這個更要緊的了,不過也知道長樂公主是爲了避嫌,只得忍着心底焦急,頷首道:“是某唐突了,那便明日再說也無妨,煩請轉告殿下,天氣嚴寒,要多多保重鳳體纔好。”

    “喏,奴婢定會轉告。”

    宮女斂裾施禮,輕聲應下。

    房俊這才轉身,與內侍一道離了淑景殿,由承天門出了皇宮。

    天色陰暗,烏雲壓頂,寒風瑟瑟在天街吹過,房俊擡眼看了看承天門高大巍峨的門闕,心頭壓抑得厲害。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