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中，此時短暫的安靜了幾分鐘，在有人將要遷都的提議說出以後，這種沉默經過短暫的發酵，彷彿有一種力量要在這沉默中爆發一般，就像地殼中積存的力量，要藉助地震和火山爆發來釋放。</p>
陳方靜靜看着，並未吐一言，既然結果已經註定，此時再說別的也無意義。武媚娘不會同意遷都洛陽，李弘聽自己母后的，僅此而已。以武媚孃的強勢和性子，她認準的事情，誰又能左右？</p>
短暫的沉默，忽然朝堂之上，一聲呵斥，面對的正是最先提出遷都的那位官員。</p>
“遷都遷都，今天你們要遷到洛陽，明日你們還要遷到哪裏？”</p>
怒斥之人正是長孫無忌，高宗母后的親哥哥，此時李弘的親舅爺。大唐自建立以來，長孫無忌這已經是歷經四朝的老臣。</p>
長孫無忌一聲怒斥，面對這白髮蒼蒼的老臣，幾位提議遷都的朝臣都垂了頭，不敢出一言。</p>
若是論這裏誰的資歷最老，自然是長孫無忌，論誰的官職最高，還是長孫無忌，百官之首，四朝元老，又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和皇室有着永遠割不斷地血親。</p>
這座朝堂，這位老臣已經在這裏經歷了無數春夏秋冬，無數風風雨雨，多少朝堂爭鬥，多少爾虞我詐，他可能比任何人看的更清更遠更準。</p>
長孫無忌有些佝僂的身軀站在朝堂中央，目光掃過，那年老滄桑的目光彷彿灼疼了所有人的雙眼，讓人不敢正視這位老臣。</p>
“太尉大人，太后和陛下聖體重要，讓太后和陛下移駕洛陽宮，在洛陽宮指揮天下兵馬，前線將士拼死，文武朝臣鞠躬盡瘁，我們並不是要丟掉長安，丟掉關中啊！只是不想讓太后和陛下犯險。”</p>
“夠了，本宮不會離開長安！”</p>
武媚娘怒拍龍椅，朝堂上噤若寒蟬，武媚娘看向李弘，目光中收斂鋒芒，看着自己長子，臉上神色溫柔許多。</p>
“弘兒，你呢？”</p>
“李家宗祠在這裏，先皇陵寢在這裏，國家社稷在這裏，誰都可以退，朕不能退。”</p>
武媚娘讚許的看了看自己長子，目光中的溫情化作一抹淡淡的欣慰。</p>
若是大唐歷經此次劫難不倒，弘兒就真正長大了，以後就不必讓自己盯着看着，他足以應對任何困難和艱辛。</p>
這或許就是上天給弘兒的磨礪，大唐歷經三代，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安樂，若是沒有一些風風雨雨，自己這長子或許能安穩做一世盛世君王，不過畢竟少了一些銳氣，少了一些決斷，少了一些磨礪。</p>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歷風霜雪雨，不經歷寒風刺骨，弘兒註定還是稚嫩許多。</p>
盛世君王其實不好坐，沒有居安思危之心，這個國家又如何長久。自己可以教導弘兒，讓他少走許多彎路，少趟許多險流，可是以後的大唐皇族，又有有誰教導。</p>
他們都是戎馬一生或者半生，而此時的大唐，真的很難給弘兒這般險惡的環境讓他磨礪。</p>
北漢和西秦之危，卻是一個最好的磨礪機會，就讓這次危機成爲弘兒的磨刀石，讓他也磨礪出一些鋒芒。</p>
“臣等願與陛下和太后同進退，共生死，臣在，長安在，長安陷落，臣亡。”</p>
滿朝跪了一地，陳方看了看諸位朝臣，武媚娘和聖上，君臣一心，大唐纔有希望挺過這場劫難。</p>
退朝時，武媚娘拉了陳方，同乘的馬車上，陳方見武媚娘神色並不好。</p>
“西南那邊還未有信報，也不知道那邊如何了。”</p>
武媚娘手按在太陽穴上，有些疲累的靠在馬車壁上。</p>
“我讓鼎玉到那邊看看，局勢並不樂觀，對方的棋路凌厲，並沒有將北漢的軍隊用作先鋒誘餌，而是幾路並進，確實不好應對。”</p>
“陳方，我們勝算幾何？”</p>
“臣不知道，現在局勢還不明朗，如果西南生變，川蜀之地遭到吐蕃劫掠，我們就是三面受敵。”</p>
“形勢直下，你知道本宮最怕的是什麼？”</p>
“內憂外患，外患加增內憂生成的可能，太后應該最怕這個時期江南生變，或者士族勾結外邦，這會讓大唐更加雪上加霜。”</p>
“陳方，現在最好的應對方法是什麼？”</p>
“民心生變，現在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以一場勝利穩定軍心民心。”</p>
武媚娘靠了馬車壁上，外面的雨水還在下着，疾風驟雨敲打着馬車車壁，乒乒乓乓的聲響中，讓這輛馬車狹窄的車廂中更顯得沉重和沉悶，彷彿人置身水底，連呼吸都有些困難。</p>
馬車進了唐工坊，陳方趕緊讓鼎玉乘着雪兒去西南查看，此時唯一的欣慰或許就是雪兒的速度，足以讓任何方位的情報一日之內到達唐工坊。</p>
鼎玉自然不敢遲疑，此時師父經受不住高空嚴寒，只能自己或者大漢長公主乘雪鷹前往前線查看情況。而兩人之中，大漢長公主並不能讓所有人信任。</p>
雪鷹刺破風雨，沒想到到了這一步，雪兒做起了預警機。只有它的高速，能在幾條戰線上來回穿梭。</p>
工坊之中，武媚娘神色一直很差，陳方將武媚娘送回院中，寬慰了幾句，那裏靜妃陪着，陳方告退回了自己院中。</p>
陳方想到皓藍娜娜，此時皓藍磐石和其四子戰死，也不知道她和她的母親現在如何了。</p>
上一次她們在咸陽那邊撞見那個人，最後再去找已經杳無音信，皓藍娜娜就陪着她母親在咸陽老宅住了一段時間，皓藍娜娜沒有回來，證明皓藍夫人還未離開咸陽。</p>
這樣的消息會讓兩人如何，國仇家恨，喪夫喪子之痛，會讓皓藍夫人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