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還是這麼衝，就不知道在這裏建個茅廁！”
陳方隨意往木頭棚子內看了幾眼，原本擁擠的牀鋪因爲木頭棚子擴建了一倍，此時也稍微鬆散了一些，棚子內用原本的舊棉被擋住了牆壁，牀鋪鋪的都是新被子。
陳方滿意點點頭，還算這些刑部工部的人識相，知道太子心意，沒敢胡來。
前方有炊煙，陳方繞過這片棚戶區，向那裏走去。
陳方今日來的遲，正巧趕上這裏的伙伕做飯。
兩個大禍裏此時熬着陳方實在分不清楚是什麼食材的湯，湯不濃，有股說不出的味道飄散出來，湯的顏色也極爲奇怪。
“這裏面熬的什麼東西？”
“大人，是穀子和秫米！”
“怎麼這個顏色，這個味道？”
那伙伕不敢說話了，陳方此時看到後面有兩間木棚子，就走進去，伙伕不敢阻攔，陳方看到一間木棚子裏全是堆積的糧食袋子，一股黴味從門口就能聞到。
從一個敞開的袋子中陳方抓了一把穀子，穀子已經有了明顯的黴變，幾隻肉蟲在穀子中翻滾着身體，很是愜意，看的陳方忍不住有些反胃。
工地給勞工竟然喫的是這個，難怪外面鍋中熬的東西那種味道，這還是穀子麼？
“戶部沒有給這裏調撥糧食嗎？”
“這些正是戶部調撥的，大人，工地上大部分是邢徒，這些都是給邢徒喫的！”
“邢徒就不是人？”
當然，這話陳方沒說，也許在這些人眼中，邢徒還真不是人。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其實都不將邢徒當人看待的，陳方自然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只是想到那黴變的穀子中幾隻翻滾的肉蟲，陳方還是有些心思沉重。大概這鍋裏的水也是周圍的雪化的，真不把邢徒當人看啊！
錢糧調運是戶部的事，這幾個伙伕顯然也管不了，陳方此時也肯定拿戶部毫無辦法。別人就是將不知道什麼年代存下來的穀物給邢徒喫，陳方又有什麼辦法。
說到底，陳方也管不了。
陳方也沒多說什麼，離開了這裏，只是心情不好，心裏有些陰鬱。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東西太過堅固，只能用錘子一點點慢慢敲打。
回到尚食局，陳方看着銀葉有些動作生疏的切菜，不免沉重的心思有了些緩解。
這丫頭以前是跟着安定公主的，自從被送給陳方以後，倒一直在這尚食局做事，只是這尚食局中的活計，到現在還是不熟。
這些日子倒是勤學，可有些事真的要靠天分，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倒是尚食局別的廚娘這些日子似乎得了啓發，只要陳方幹活，總有幾個廚娘會盯着看，到現在，銀葉的廚藝還是紋絲不動，原地打轉，卻有兩個小廚娘技藝愈發精湛。
果然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自己總要離開尚食局的，最多到四月就要去唐工坊就任了。現在趕緊培養幾個好手，以後也可以幫襯鼎玉，畢竟她可是自己唯一的徒弟，而且一向知道尊師重道，很討陳方喜歡。
尚食局不適合她。
“啊！”
陳方正心思有些飛揚，忽然聽到銀葉低呼一聲，陳方看向她，銀葉的手指此時沾着血跡，血水還在流着，殷紅一片。
陳方趕緊抓了她的手，打開旁邊一個藥瓶，將一種研磨成褐色粉末的藥末灑在銀葉手指的創處。
尚藥局那裏專門要的金瘡藥，果然是好藥，血很快止住。
“以後尚食局這裏你就不需要來了！”
“大人，銀葉知道錯了，你千萬別趕我走！”
銀葉嚇的趕緊跪下，她也知道自己笨，這廚藝這些天簡直像被釘子定死，毫無寸進，大人這是生氣了。
“誰趕你走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做！”
陳方一拉銀葉，將她拉了起來。
銀葉剛驚慌的面孔此時才稍微舒緩一些，只要陳方不趕她走，做什麼都行。要是被趕走了，尚食局這裏那些好喫的以後想喫到可就難了。
“銀葉全聽大人的吩咐！”
今天終於又有宮女伺候自己洗腳了，陳方高興，看着銀葉纖長白皙的手指細細在自己腳面按着，陳方又想起桃紅伺候自己的時候。
早知道早些讓銀葉離開尚食局，自己用得着天天自己洗腳。有女人幫自己洗，多舒服。
銀葉擡起頭，看到陳方看她，馬上又低了頭。
“一會將我今天教你的字再寫十遍！”
銀葉痛苦啊，爲什麼要學寫字呢，好累。不過銀葉不能放棄，要留在大人身邊，總要有些用纔是，光會洗腳肯定不行的。
而且大人教自己寫字，每一次必然是手把手教，握着自己的手給自己糾正的。每一次被大人握住手，心都跳的好快。
想到被大人握着手，銀葉此時臉微微紅着，感覺有點火辣辣的熱。
眼看年關越來越近，尚食局已經忙的不可開交，這幾日陳方特意找了那兩個小廚娘，說了一番話後，兩個小廚娘就此被提拔爲陳方的副手，兩個人開心的不得了，所以，此時尚食局各位忙的像狗一般，陳方卻清閒的坐在椅子上，椅子愜意的搖着。
教徒弟就是好！清閒。
不過陳方自然不承認自己這是教徒弟，他的徒弟只有一個，那就是尚食鼎玉。
銀葉還在咬着牙抄書，只是字寫的太難看，被來找陳方的安定公主還笑話了幾句。
公主笑就笑吧，自己確實笨的很，學什麼都不行。以前跟着安定公主，都是用嘴哄公主開心。現在跟了大人，肯定不能只會說，什麼也幹不了了。
學，一定要好好學，以後不能讓公主笑話了，更不能讓大人覺得自己沒用。
萬一大人哪天不高興，趕自己走可怎麼辦！！
陳方回到住處，看到美人臥案，咬着筆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很是好笑。
看到陳方回來，銀葉早從案旁跳了起來，過來幫陳方脫去外面的狐裘，仔細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