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知曉這片竹海,名爲竹園。
這竹林極爲規整,卻也極密,清風拂過,竹葉沙沙,彷彿無數春蠶吞喫桑葉。
此時老樓的二樓,一間廳堂卻還亮着燭光。
“母親還未睡?”
“嗯,今日大明宮中生了事,卻讓我越來越覺得蹊蹺。”
“是那陳方?”
“有時間我倒是想見見他,到底是一個何樣後生。”
“母親,要不要讓人請他來老樓這邊坐坐?”
“這個倒不用,該見時自會見的。好了,清雪,去睡了,熬夜傷身!”
“母親也早睡。”
東宮,此時宴席已罷,卻只見襲人派了人打掃,然後隨了太子回到寢宮。
燃香暖牀,卻見太子只拿了那個盒子,靜靜看着那幾個泥塊。
“殿下,晚了!”
襲人小聲說着,輕巧坐在太子身側。
“你睡吧,我再等會!”
“那襲人陪着殿下,殿下不睡,襲人也睡不着。”
襲人靠着太子,手輕輕理着李弘鬢髮。
“你說,如何陳愛卿就如此了得?”
襲人面色沉了一下,卻很快自然了。
“這些事,襲人卻不懂的,太子都誇了,那陳大人定是了得的。”
“只可惜他醉了,不然我非要留他在東宮促膝夜談一番的!”
襲人臉色更沉,卻更恨了陳方,爲何太子心中就那麼在乎他,自己在太子身側,卻連多看一眼都不能。
還留在東宮夜談,難道自己用身子伺候還遠遠趕不上和一個男子促膝夜談。以前太子可不是如此,單獨兩人時,此時早動了手腳。
陳方若是知道此時東宮這兩人心思,怕是要罵娘了。
促膝夜談個鳥,老子不喜歡男人,喜歡妞。促膝夜談也是和妞促膝夜談,而且是平躺着。
後夜,這長安靜了,太極宮靜了,這大明宮也靜了。
細聽,可以聽到太液池畔的蟲鳴,可以聽到風吹過,池水拍擊岸邊廊橋的聲響。
樹葉的聲響,花的聲響,宮人腳步輕巧走過的聲響。那挑着燈籠走過的宮女腳步,卻最是好聽。
軟底鞋,輕腳步,怕驚了誰的夢。
陳方卻醒了,醉了一宿,大夢初醒。
將手放在鼻端,卻是香的,那香極熟悉,卻是武媚孃的。其中加了一段異香,卻也和武媚孃的極像。
昨夜發生了什麼?
陳方撓撓頭,不明所以,只記得在太子生辰宴醉了,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醉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忽覺身上少了什麼,手伸進衣袖,卻是那個裝了泥活字的盒子早不見了。
該死,我這酒量,總是貪杯誤事。
雖如此說,若是一切重來,估計還是要醉一場的。
擡頭時,看到銀葉趴在牀尾,早睡着了。那精緻女兒側臉,溫柔嫺靜,就那麼細細趴着,卻也和陳方無任何接觸。
轉頭看時,桃紅則趴在旁邊案上,也已經睡熟,此時細聽,有微弱鼾音,卻是好聽。
“怎麼能這麼睡?萬一涼了怎麼辦!”
“大人,你醒了?”
“不醒是誰拍你!”
銀葉擦了擦嘴角晶亮口水,趕緊起身,被陳方揉亂髮髻。
銀葉撅着嘴,爲何大人老是愛揉亂自己髮髻,讓自己長髮飄飄,像個瘋丫頭。
看到陳方也下了牀,又去拍了桃紅肩頭。
“去牀上睡,小心涼了!”
這年頭,什麼小病都是大病,誰讓醫療水平就那麼低。
平常一個傷風感冒都能死人的時代,如何也不能讓兩個丫頭病了。
他雖然也算懂醫,奈何此時也沒特效感冒藥,也沒阿莫西林。
“大人醒了,我們就不睡了,陪着大人。”
“誰說大人我不睡,都給我上牀!”
兩個丫頭臉色紅了,本想着大人這是要同牀欺負她們,卻不料陳方只讓她們睡在牀裏,他一個人佯睡牀邊。
桃紅伸了手,白皙胳膊,嫩藕一般小臂,陳方輕輕將她手臂塞進被子。
桃紅驚愕,大人不是喜歡調戲她兩,如何此時規矩了?
“昨夜我醉後發生了什麼?我袖中東西你們可見了?”
“大人醉後就被陛下命人送到這裏,至於袖中東西,卻是那泥活字麼?”
陳方點頭。
“被太子拾了,現在怕是整個長安都知道泥活字了。”
果真是酒後誤事,不過卻也沒什麼,本就是送於太子的,至於名滿長安,陳方並不在乎。
滿了就滿了,未滿就未滿,對他沒什麼關係。
“我在這裏,還有誰來過?”
“開始兩位公主殿下陪着,後來陛下帶了皇后娘娘來看過。”
陳方聽到,忽然一身冷汗。
自己手上,可是武媚娘和安定殿下味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武媚娘是和陛下一起來的,難道自己酒後當着陛下面調戲了娘娘。
尼瑪,自己會不會難以見到明日太陽。
陳方未穿越時是做化妝品的,對味道最是敏感,絕對不會弄錯手中味道,而且這味道留了這般久,如何也是接觸的,而且接觸頗深。
想到自己酒後當着陛下面,摸過武媚娘,怎麼感覺都是死罪呢?
旁邊桃紅早覺察陳方臉色變了。
“大人,怎麼了?”
“沒事,可能有點宿醉,趕緊睡覺!”
陳方佯睡,很快聽到身邊人熟睡鼾音。
小心下牀,披了外衣,站在這處偏僻寢殿之外,卻是望了明月高懸下的太液池。
陳方走去,一下子腿發軟,跪在那池畔茵茵碧草間。
手抱着頭,仰着臉。
“天吶,我到底幹了什麼?”
一聲長嘆,驚起池畔幾隻宿鳥,宿鳥撲棱棱飛走,陳方早仰面倒在那碧草間。
頭頂孤月高懸,卻是清冷月華洗面。摘了旁邊小花,一瓣瓣剝落。
能活過今日,活不過今日。
看到最後一片花瓣。
“重數,這次不算。”。
隨又來了兩次,卻纔是心中滿意答案,如此自欺欺人可好?
“我現在還活着,應該就能繼續活下去,可是我當着陛下面輕薄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