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仔細看,先給我爸媽回了個電話,扯了個謊,告訴他們我出國出差,手機被偷了,沒辦法跟他們聯繫,直到回了國才能補卡。
還有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一共打了三十七個,我想不起來這個號碼是誰的,但是能一個勁兒給我打電話,應當是極其重要的親友,於是回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第一時間接通,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非常急切,充滿擔憂:“圓圓,你在哪兒?”
是展睿!
“我在M市。”我下意識回答,話音剛落,我立馬想起不對頭,問道,“你怎麼會打了我那麼多電話?”
“我看到新聞裏說秦亦恆結婚了,新娘不是你。”展睿言簡意賅,“圓圓,我早就跟你說過,秦亦恆有未婚妻,當初你要是相信我就好了!”
當初展睿百般勸阻,我卻置若罔聞,甚至無比反感,因爲展睿一直強調秦亦恆不是好人,我還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現在想來,我真傻,他真屈。
“我……”我想向展睿道個歉,但事已至此,道歉也沒什麼用,只能訕訕地說,“算了,不說這個了。”
“我看到新聞就開始打你的電話,但總是打不通,這段時間,你怎麼樣?”展睿的語氣充滿關懷與急切。
我心裏一暖,沒想到我那樣對展睿,他居然還會第一時間關注我,我囁嚅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我生了一場病,住院養病來着。”
“什麼病?嚴重嗎?現在怎麼樣了?”
“沒事了,現在好多了。”我強笑,故作輕鬆,“不礙事的,你別擔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展睿低聲問:“圓圓,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以後,我該怎麼辦?
安安醒來之後,秦亦恆就會知道所有的真相,他對我根本就沒有感情,頂多也就是不再恨我,而且發生了這種事情,就算他後悔了,我也不會給他任何彌補的機會。我跟他之間,註定了只有恨,不可能再有別的感情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小腹,剛剛三個月,肚子還很平坦,完全看不出來這裏面已經有了小生命。這個孩子,到底該不該生下來?生下來的話,算什麼呢?秦亦恆不認他,他難道要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嗎?
我突然覺得很迷茫,眼前的路都是黑的,腳都不知道往哪兒踩。
“圓圓?你在聽嗎?”展睿的疑問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嘆口氣,苦笑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圓圓,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展睿沉默了片刻,決然道,“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去接你過來!”
我驚了一驚,訝然問道:“接我?去上海?”
展睿沉聲道:“等我!我馬上過去!”
我剛想說讓他不要過來,他丟下一句“具體地址發給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握着手機,呆呆地看着屏幕,心裏特別亂。
我沒想到,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展睿還會願意護着我,在我被秦亦恆虐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他會主動向我伸出援手。可他要的是什麼,我心裏一清二楚,如今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他也就算了,我心裏還懷着對秦亦恆的恨,肚子裏又揣着秦亦恆的種,我有什麼臉面去接受展睿的援助?
我無奈地放下手機,坐在安安牀邊,默默地看着她。所有的事情,可以說都是因爲安安而起,可始作俑者卻是我視如手足的好閨蜜,她已經半死不活地躺了快一年了,她又是多麼無辜!
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是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又令人無能爲力。見多了新聞上求愛不成便殺人的,安安沒對我做什麼,而是選擇了一個人赴死,即便她再怎麼不對,我都無法再狠下心來責怪她什麼。
我握着安安的手,望着她枯槁的面容,既憐惜又心痛,眼淚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奔騰而下。
“安安,你說,我肚子裏這個孩子,到底該不該生?”
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生下這個孩子,我的人生還很長,難道真的要爲了一個錯誤而賠上一輩子嗎?如果生下孩子,這個孩子又該如何自處?如果秦亦恆知道真相之後,想要這個孩子,他來跟我搶,那又該怎麼辦?
可我還是下不了那個心,那畢竟是我的孩子,是我肚子裏的一塊肉,他待在我肚子裏已經三個月了,再過半年,就該落地了,成爲一個會哭會笑會鬧的小寶寶。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連聲嘆氣,對安安說:“拜託,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意見啊!這個孩子是要還是不要,你倒是幫我琢磨琢磨啊!”
安安總歸是沒有反應的,就那麼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緊閉,呼吸平靜。我盯着她看了很久,頹喪地嘆了口氣,黯然道:“安安,你真的不打算醒來了麼?”
“我離婚了,現在是一個人了,肚子裏還懷着孩子,沒有人照顧我也就算了,我還得照顧你,真的很累啊!”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胃裏有些翻騰,強壓下那一陣想吐的感覺,無力道,“安安,你快點醒過來吧!你醒來,就有人照顧我和孩子了!”
“那時候你說咱們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還說以後咱們領養一個孩子,一起把孩子養大。現在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親侄兒,跟你有血緣關係的呢!你快點醒來好不好?醒來看看跟你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呀!”
陪着安安說了會兒話,傭人送來了晚餐,我胃口很差,草草吃了幾口,身體累得很,便跟安安道了別,回房休息。大約是孕婦貪覺,我睡得很沉,被鈴聲驚醒時,陽光已經從窗簾的縫隙裏灑進來了。
我拿起手機,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習慣性地劃開接聽鍵,剛把手機湊到耳邊,就聽展睿焦灼的聲音吼了過來:“圓圓,你在哪裏?”
“我在睡覺啊!”我還沒回過神來,睏倦而慵懶地呢喃,“你誰啊?一大早的擾人清夢,缺德!”
我還沒吐槽完,就把電話掛了,不料,十秒鐘後,鈴聲再次響起,我這才清醒了些,掃了一眼屏幕,是展睿的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睡醒了沒?”展睿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醒了。”我有些尷尬,弱弱地問,“那個……一大早打我電話,有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很急促的抽氣聲,估計是展睿被我的問話噎着了。他沉默了片刻,悶聲道:“你在哪兒?”
“在牀上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
“……”展睿又是一聲抽氣,然後憋着一口氣悶聲問道,“我是問你的地址!”
“啊?我……”我腦子懵了懵,隨即醒過神來,昨天他說馬上就來接我的,現在又來問我地址,他該不會是已經在路上了吧?
我有些不安,戰戰兢兢地問道:“你在哪兒?”
“M市,剛下高速,快到市區了,你把具體地址給我,我去接你!”展睿的聲音很沉,滿滿的都是堅定,“圓圓,別怕,我馬上就到!”
我大驚失色,沒想到他居然說來就來了,昨天說來接我,今早就到了M市!
“我……”我斟酌着該怎樣拒絕,我是肯定不能跟他走的。秦亦恆那麼恨我,如果我就這麼跟展睿走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不想連累展睿。再者,安安還昏迷不醒,我不可能就這麼丟下安安。
我心裏一慌,腦子一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想了想,對展睿說:“你在清音樓等我,我去找你吧!”我怕展睿心裏有什麼想法,又加了一句,“我這邊的地址比較偏,導航到不了,我怕你找不着。”
展睿說了一聲“好,那你儘快過來”,就把電話掛了。
我握着手機,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展睿既然千里迢迢地來了,我如果避而不見,他是絕對不肯回去的,如果他大肆尋找,萬一讓秦亦恆知道了,我倆都得倒黴。可是我又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兒,萬一他找上門來,傭人肯定會告訴秦亦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去見展睿,跟他說清楚,讓他離開,我留下。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問傭人要了車鑰匙,開着傭人平常買菜的車去市區,傭人不放心地交代我早去早回,我估摸着,我前腳走,她後腳就會告訴秦亦恆我開車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