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麪條簡單便捷,很快我就煮好了一碗素面,端回臥室裏,捧着碗呼嚕呼嚕地喫。秦亦恆一直從臥室跟到廚房,再從廚房跟到臥室,期間我沒吭聲,他也沒吭聲,沒在我眼前瞎晃悠。
我懶得搭理他,吃完麪,往牀上一癱,睡不着了,隨手拿起電視遙控器,找了一部宮鬥劇消磨時間。
好死不死的,那一集放到寵妃生孩子,難產,接生婆兩手血地跑出來問皇帝保大還是保小。大約是懷了孕,見不得這些場景,我玻璃心地把電視關了。
“以後你生孩子的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我肯定首先保證你的安全!”秦亦恆突然攬住我的肩膀,握着我的手,一臉深情地說。
我笑了,毫不客氣地扯着嘴角,沒掩飾滿眼諷刺:“你?憑什麼?”
秦亦恆眉頭一皺,就要發火,我雲淡風輕地接着說:“到時候簽字的人,怎麼輪也輪不到你吧?你算哪根蔥啊?”
秦亦恆一怔,火氣頓時滅了。好半晌,他才訕訕地笑了笑,頹然道:“是哦!只有家屬纔有資格簽字,我算什麼呀?”
他本來可以成爲我的家屬的,可是他自己把自己的資格取消了。
我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懶洋洋地說:“我要睡覺了,那什麼,沒啥事的話,你就別來了,看見你,我和孩子心情都不好。”
“圓圓!”秦亦恆悶悶地叫了一聲,貼着我的身子靠了過來,把我抱在懷裏,好半晌,黯然問道,“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正在努力讓自己不恨你。”我打着哈欠回答,“孕婦還是應該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要不孩子生出來會很醜的!”
秦亦恆默了默,緊了緊手,低低地嘆道:“你還是恨我吧!”
“切!”我不屑地發出一個單音節,恨他?那麼累,還是算了!就算要恨,也要等到安安醒過來,孩子生下來,那個時候,我不但沒有後顧之憂,還有了兩個神助攻,才能更好地把秦亦恆欠我的通通討回來。
現在這種狀態,我非常討厭,明明他恨不得我死,明明我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他卻不依不饒地纏着我,明明還恨着,卻偏偏要說什麼對我有感情,抱着我做最親密的事情。
“秦亦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老婆剛剛死了半個月啊!”我笑着問,滿口嘲諷。
到底是多麼不要臉的人,才能在老婆死的當晚,就跟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翻雲覆雨?現在又來跟我糾纏不休,他這是在打我的臉,還是打他老婆的臉?
秦亦恆身子一顫,沉默了好半天,才長吁一口氣,像是遺憾,又像是如釋重負:“我以爲你不會問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問,葉彤是他的未婚妻,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那時候我傻乎乎地不肯相信罷了。
“彤彤是葉氏集團的千金,我們訂婚已經好幾年了。”秦亦恆長聲一嘆,“葉父是我爸的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跟彤彤算是青梅竹馬,婚約很早就定下了。”
我對秦亦恆的感情史完全沒興趣,因此也沒回應,背對着他,閉着眼睛醞釀睡意。
“七年前,葉氏倒閉,葉父因爲偷稅吃了官司,後來死在了監獄裏。葉母精神出了問題,進了精神病院,彤彤就住進了我家。後來彤彤去了美國留學,在一次去貧民窟做學術調研的時候,被四個窮兇極惡的暴徒……”秦亦恆說到這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黯然道,“她感染了艾.滋.病……”
我渾身一僵,感覺整個人都冷了,沒想到,那個骨瘦如柴的女孩子,居然有那麼悲慘的遭遇!
“艾.滋.病是治不好的,不管我有多少錢,有多大的勢力,我只能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彤彤自暴自棄,沒少折磨自己,因此身體消耗得特別快。”秦亦恆一邊說一邊嘆氣,好幾次話語中斷,似乎不忍心再說下去。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我,所以那天,我給了她一場婚禮。”秦亦恆突然收緊了手,把我擁進懷裏,“當時,所有的醫生都說,彤彤活不過五月份,我不想讓她帶着遺憾走,也爲了
讓你能夠更加痛苦,於是,我娶了她。”
還真是夠深情啊!明知道未婚妻被人輪女幹,並且得了艾.滋.病,他還不離不棄地照顧了那麼多年,一聽說未婚妻病危,立馬二話不說飛去美國照顧,甚至爲了讓她了無遺憾地走,還娶了她,給了她一場盛大的婚禮!
“彤彤人很好,心地善良,特別懂事,不像一般的千金大小姐一樣,渾身上下都是公主病。我跟彤彤青梅竹馬,相伴多年,我拿她當親妹妹疼愛。父母去世以後,我就只有安安和彤彤兩個親人了,尤其安安又成了植物人,彤彤對我就更爲重要了。所以圓圓,別說我是爲了報復你,就算沒有安安那回事,就算我全心全意愛你,在彤彤臨死前,我也會給她一場婚禮,完成她最大的心願。”
秦亦恆突然把我扳過來,捧着我的臉頰,讓我與他對視,他眼裏滿滿的都是坦誠:“我對彤彤,就跟對安安一樣,沒有別的感情。如果說我真的以男人愛女人的感情愛過一個人,那就是你了。”
我繃不住笑了,看着秦亦恆那一臉認真的樣子,我笑得花枝亂顫,根本停不下來。
秦亦恆頓時黑了臉,那一臉的遺憾與惋惜還沒退去,怒意就爬上了眼角眉梢。他揪住我臉頰上的肉,用力地掐着,皺着眉頭怒問:“你笑什麼?”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我笑得肚子疼,眼淚都快出來了,咧着嘴抽了一口冷氣,“你挖坑給我跳,害我離婚負債,害我媽心臟病復發差點死掉,害我去裸/貸,害我想尋死,強女幹我,欺騙我,玩弄我,還想害我的孩子,現在你跟我說,你只愛過我一個人?”我哈哈大笑,無語到了極點,“秦亦恆,你咋不去混微博呢?這麼高深的功力,絕壁一流段子手啊!”
秦亦恆皺了皺眉,抿了抿脣,眸光突然變得無比深邃,半晌,他苦笑着鬆開了手,黯然道:“我知道,你不會信,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
我點頭,毫不猶豫地確認:“的確,就像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一樣。你認定了是我搶了安安的男人,是我害得安安變成植物人的,所以你用各種各樣殘忍的手段折磨我。”
“秦亦恆,別傻了!我早就對你死心了!如果你是因爲我不愛你了,你就沒辦法深刻地折磨我,所以才編出這麼多的謊話來引誘我,那麼秦亦恆,我只能說,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淡淡地笑看着他,平靜地說,“我很早就已經不愛你了,從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局,你從頭到尾都沒有付出過真心的時候,我就不愛你了。”
也許別的女人一旦動心,就會愛得死去活來,卑微到了塵埃裏,但我不會。
我爲了司遠航卑微過一次,被甩之後,大半年的時間,我每天都會給司遠航打電話,即便他換了號碼,我打過去的都是空號,我也堅持每天都打。我每天都給他發郵件,即便郵件被拒收,還是一天三封地掐着飯點發。
我爲了陶志奇死去活來過一次,被那些沉重的債務壓得差點去死。
這樣的磨礪之下,不說百毒不侵,但是從秦亦恆的欺騙與玩弄中抽身出來,自然而然容易得多,更何況還有孩子和安安轉移我的注意力。
傷得多了,心磨出了繭子,自然而然就硬了。我愛秦亦恆的時候,那些愛都是真的,現在我不愛他了,那些不愛,也是真的。
“真的不愛?”秦亦恆看着我的眼睛,沉沉地問。
我撇了撇嘴,冷然笑了:“秦大爺,你以爲你是誰啊?刻骨銘心的初戀?還是我唯一的丈夫?你只不過是一個強女干犯而已!”
理智告訴我,我不該跟秦亦恆頂嘴,不論他說什麼,我都應該不痛不癢地敷衍過去,可是女人嘛!哪兒來的理智?尤其孕婦更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生物,我沒給秦亦恆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就已經很理智了。
秦亦恆怔怔地看着我,眼睛緩緩眯起,神色越發頹然,許久,他苦笑着嘆了口氣:“愛不愛的,也就那樣了。”說着,他的目光緩緩往下移,轉到了我的肚子上,似乎尋求到了一些安慰,“不管怎麼說,你肚子裏懷的,都是我的孩子。”
“那又怎樣?”我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自我安慰,“你以爲,我的孩子輪得到你來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