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一條比較老舊的街巷。
大概只有七八米寬的樣子。
但還是有不喜歡等紅綠燈而繞小路的司機開着車從這裏經過。
所以走的時候就算靠邊走着也要注意會不會被鑽來鑽去的車子蹭到。
而此時此刻，大概五六米之外，一個大概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正倒在一小攤血泊裏，衣服上有一大片血紅，清稚的小臉上滿是痛苦，軀體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着，顯然應該是被快速開過的車子撞成這樣的。
可放眼一看，周圍都沒有什麼車子停下來。
自然也沒有肇事司機的影子。
只有一些路人悄然走過，然後如同看到一坨狗屎一樣避之不及地躲閃開來，加快腳步離去。對於女孩垂死的狀貌，他們並沒有一絲感觸，甚至不願意爲此有絲毫的停留，似乎是害怕這樁子倒黴事會跟自己扯上關係。
那份漠然讓人莫名覺得有些心塞。
縱然是做了幾年殺手的楊峯，此刻都不由有些蹙眉。
更何況是旁邊本就心地善良的楚楚了。
她看了幾秒，小臉上頓時充滿了不忍，“怎麼……可以這樣……”
她抿着嘴巴，朝着那邊就跑了過去。
楊峯自然也跟了過去。
走近來一看，楊峯便判斷出這女孩被撞成這樣至少有五分鐘了。
這條街巷雖然算不上人山人海，但來往的人也不少。
五分鐘的時間至少有一二十人從這走過吧。
可現在周圍並沒有一個人留下來駐足、伸出援手，甚至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打過120……不過看這情況，多半沒有。
人心之漠然可見一斑。
“小妹妹，你……”楚楚蹲下身來，絲毫不在意地上的血會不會染髒自己垂下的裙襬，用手輕輕扶起小女孩的頭，看着她那痛苦的模樣，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道：“你堅持住，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
說完楚楚連忙轉過頭來，乞求似地看着楊峯。
楊峯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他用極短的時間調用神識查看了一下小女孩的身體。
隨後眉頭皺得緊了些。
他快步來到楚楚身旁，對楚楚道：“楚楚，你有帶手帕什麼的麼？可以用來包紮傷口的。”
楚楚微微一怔。
她並沒有帶手帕。
不過很快她想到了什麼，站起身來，彎下腰，抓住裙襬下沿，順着裙襬邊緣撕了一條布條下來。
楊峯有些訝然，卻也沒有發愣，伸手接過，用處理緊急傷口專用的手法幫小女孩給身上出血最快的一道口子止血。
這小女孩的情勢不容樂觀。
因爲被撞之後沒有馬上送醫院治療，這五分鐘過去，生命也在一分一秒的消失。
這狀態，若是打電話給醫院讓醫院派救護車，恐怕等救護車來了，這女孩就已經快沒救了。
正巧這個時候，一輛車子從不遠處朝這邊開來，準備從楊峯身邊開過去。
楊峯當機立斷，一轉身，擋在了車子前面幾米處。
那車上的司機立馬心裏一緊，狂踩剎車。
“草，找死啊！”
但這麼短的距離，車子還是朝着楊峯衝了過來。
楚楚也是頓時一驚，花顏失色道：“楊先生！”
可這時……
楊峯雙手與車頭接觸。
車子巨大的力量將楊峯往後推了推。
楊峯也沒有硬撼，不慌不忙地在車子的推動下往後走了幾步，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
但車子也在楊峯的推力的作用下更快地停了下來。
這一幕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難的樣子，但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險！
司機都有些愣住了，口中謾罵的話都沒繼續說了。
而這時，楊峯從車頭來到駕駛座門旁，對着車內的人道：“這有人受傷快死了，請你送我們去醫院。”
司機怔了一下，隨後立馬搖頭，兇吼道：“不行！人都快死了，多晦氣，我纔不做這種差事！要是人死我車上了怎麼辦？”
楊峯懶得多說什麼了，掌刀一揮。
司機歪倒在一片暈了過去。
拉開車門，將昏迷的司機推到副駕駛座，然後來到小女孩身旁，避開傷口將小女孩抱起來，對楚楚道：“你去把車後門拉開。”
楚楚點了點頭，連忙過去拉開後門，楊峯把小女孩放了進去，讓楚楚也跟着坐進去。自己則坐上了駕駛座，打開導航，開着車一路狂飆來到了最近的醫院。
然後抱着小女孩直衝急救室。
小女孩身上的血已經有些止不住了，殷紅的血液順着楊峯的衣服流下來，血腥味也蔓延開來。
楚楚跟在楊峯身後，這下也終於鬆了口氣。
不得不說，此刻她的狀貌也頗有些狼狽。
剛剛扶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身上的血有不少都流到了她的身上，弄得她身上也有好幾處血污。下身的裙襬本來也不算特別長，扯下一塊布條之後便剛剛及膝了，白嫩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而且爲了追上楊峯的速度，她也是跑得氣喘吁吁的，小臉都有些脹紅。
喘息了一小會兒，楚楚便憂心忡忡地問楊峯道：“楊先生，那小妹妹……會不會有事啊……”
楚楚現在其實也就是想得到點安慰。畢竟急救室的門還沒打開，楊峯應該也不知道小女孩現在的情況纔對。
可很巧的是——楊峯真就知道。
他的神識透過門牆穿了進去，很快便知道了小女孩的情況。
“應該還有救，”楊峯道。
楚楚對於楊峯的話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的。
此刻也是更加放下心來。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平靜了下來。
她擡起頭，看到楊峯身上那也是沾染了不少血污的狼狽樣子，忽的有些不好意思。
“楊先生……我是不是……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了？”楚楚撓了撓小腦袋，道。
楊峯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當然不是啊。你這是在做好事。雖然這個時代，很多人都不會做好事，但這不代表你做的就是錯的。”
楚楚怔了怔。
旋即開心地笑了，點了點頭，不經意間站在了楊峯的身邊，輕輕靠在楊峯身上。
楊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帶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半個小時之後。
急救室的門打開了。
醫生告訴楊峯二人，小女孩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情況漸漸穩定下來。
楊峯二人也是徹底放下心來。
主治的醫生也是個頗有仁心的中年人。
當他聽說楊峯二人和小女孩沒有一點關係，只是路上遇到、伸出援手之後，對於二人都是讚歎不已。
“現在這世道，遇上這樣的事情，還不嫌麻煩出手相救的，實在是少啊。你們是不知道，光我們醫院裏，就接到過不少沒人救的可憐人，他們本來受傷並不嚴重，但路人看到了都不管不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結果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有的本來問題不大的結果終生致殘了，有的本來有救的最後也沒救了。”
醫生嘆了一口氣，接着道，“報紙上電視上報道的，那都只是很少的個例啊，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可是沒少發生吶。”
聞言，楚楚的嘴巴都不由得微微張大，眉頭也不由得蹙起，有些於心不忍。
楊峯倒是並沒有多大感觸。
因爲這些現象他一直都很清楚。
都說殺手是很冷血的。
但實際上很多人，比殺手更冷血。
又聊了一會兒，醫生道：“那小女孩，我們醫院會幫忙找到她的家人的，你們倆還是現在就走吧，免得到時候她的家人情緒一激動，就把你們當成肇事司機了。”
這樣的事情楊峯還真遇到過。
上次和唐果見義勇爲、救了一個老太太，後面就被誣陷成肇事者了。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醫生在醫院待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少見過，看到楊峯二人這麼心善，便也提醒提醒他們，免得他們好心沒好報。
楊峯二人也索性謝了一聲，轉身離開了醫院。
時間差不多到中午了。
兩人找了家餐廳喫午飯。
坐在桌邊，楚楚卻還是微微蹙着眉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怎麼了，還在想剛纔的事？”楊峯開口道。
楚楚怔了怔，回過神來，點點小腦袋，“嗯……我在想，爲什麼現在的人都變成這樣了呢？我記得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村民們對我都好好的，都跟親人一樣，但城裏……”
楊峯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沒辦法，現在的社會風氣如此，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可以改變的，做好自己就行了。如果你以後事業有成，倒是可以嘗試着做做慈善什麼的，嘗試着去改變一些東西。”
楚楚聽到這話，倒是陷入了幾秒鐘的沉思。
隨後，用力地點了點頭，對楊峯道：“嗯，如果有那一天的話，我一定會那樣做的。”
看着少女那清稚的小臉上洋溢着的對這個世界的善意，楊峯不由得笑了。
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肯定會有這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