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掌門壓力很大 >171|170。169。1
    姬雲來靜靜地看着那幻影,看着少年離去。

    那是當年的他,一心求道,想知曉這世間奧祕,放棄這小鎮還算安寧的生活,遠離家鄉,去那萬里之外的地方。

    一千年後,這裏還宛如當初。

    他沉默許久,終是走入那宅院。

    無數幻影行走在院子裏。

    那是曾經的痕跡。

    風青秀遲疑了一瞬,也跟着走進來,也同樣看到了周圍的幻影——他看到一個白團子一樣漂亮可愛的小小師尊,正趴在桌上練陣,陣法畫得不怎麼好看,一名儒雅清貴的青年執着他的手,一筆一劃勾勒清楚。

    天啊,就算知道這鬼地方有問題,風青秀還是被那個信心滿滿的小師尊萌煞了!

    他還看到小小的師尊在院子裏練劍,劍都比他高啊!萌死了!

    一會他又看到白白軟軟的師尊成了一名清雅少年,正與那名叫舅舅的青年學習着什麼。

    一會又看到少年師尊與幾名威武的同輩少年比劍,或者在牆角看着自己種下的葡萄長勢,或者又去樹上看書,然後讓捉一隻知了下來給爺爺養的鳥兒喫。

    看得他目不暇接,但各種幻影裏最多的,還是與那師尊叫舅舅的青年在一起的時間。

    風青秀完全可以感覺到,幻影裏的少年師尊對那個舅舅是多依賴,他沒看到師尊的父母,那個舅舅是一手教育他長大的長輩,師尊簡直是把他當父親看的。

    到處者是幻影,溫馨的,失落的,在這不曾老舊的宅院裏,曾經的人彷彿還在。

    風青秀不時看着師尊,師尊彷彿沉浸在回憶裏,目光幽冷,寂靜無聲,讓他不敢上前打擾。

    若他沒猜錯,這宅院便是當年師尊所在的地方吧?

    過了許久,姬雲來才緩緩擡頭,去到那大堂之中。

    空曠的堂屋只有一隻蒲團,一張供桌,還有不會熄滅的香火,供奉着數百靈位。

    靈位上的名字從熟悉到陌生,過了幾代,然後嘎然而止。

    姬雲來只是看着其中兩個放置一起的牌位,低笑了一聲。

    那是名爲“姬洛”“姬青蕤”的兩個牌位,是他從未見過的早逝父母,他在此方世界甦醒的第一日,見到的便是那個名爲洛青霄的舅舅,先前雖有迷茫,但很快就接受了現實——若非真的生無可戀,誰不想活第二次。

    然而如今看到那兩名字,便真的全然明白了。

    他轉身走出正堂,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對一邊的徒弟招了招手。

    風青秀有些凝重地走過去,坐在師尊身邊,熟練地拿出茶具,很快泡好,給師尊湛茶。

    姬雲來執起茶碗,微笑着看着周圍的幻影,神情莫測,彷彿懷念着從前。

    “師尊,這……”風青秀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這對師尊意味着什麼,但看這宅院能完好的存在千年,說沒有人操縱,那是絕不可能的。

    “小青,你太心急了,”姬雲來安慰地摸摸徒弟的頭,淡然道,“這院中雖然無法陣,但你注意到那後山了麼?”

    風青秀這才皺眉看那宛如人形的奇特山形,剛剛師尊就是遠遠看到那怪山,才追過來的。

    但如今他仔細一看,霍然發現,若按地形判斷,如今他們所在的宅院,就在那人形怪山的掌心之中,所以他不是沒找到陣法,而是這陣法太大,功效又太小,他一時沒有發現。

    “幼時出行求道,卻不求道之地就在腳下,也是好笑。”姬雲來微微自嘲,抿了一口清茶,有點嘆息地道。雖然都過去了,但一想到當年數百年時間都被人如此玩弄於指掌之間,終是有些意難平。

    風青秀心中蠢蠢欲動,勉強抑制住那翻騰的殺意:“無論是誰做的,他都會付出代價!”

    “這是自然。”姬雲來輕笑一聲。

    是過去了,只是付出的代價太大。

    就目前所知的事情看來,他與厲弦驚之間的仇恨,絕對是因爲那位“舅舅”洛青霄的推波助瀾。

    洛青霄他將自己的魂魄從冥河中招來,放入了一名五歲稚子體內,又專心教導了十年——字跡、愛好、思想……

    他那時初至此世,心中自然會有迷茫惶恐,是這位舅舅仔細安撫,自然將他視爲至親,敬愛如父。

    所以,又有血緣又有習慣,他想不像洛青霄都難。

    後來自己在中洲建立昆萊,收了轉世的厲弦驚爲徒——這也未免太巧了些。

    厲弦驚身爲大玄亡國太子,與洛青霄有殺父滅國之仇,若他真用什麼手段“確定”了自己是洛青霄轉世,又怎麼會留下一點情面給一個心目中的死仇,怕是還會以爲自己收他爲徒,是另有目的,若再想遠一些,做爲一個在陰謀宮廷中長大的太子,怕是自己同門對他的幫助,也會被他想出什麼陰謀。

    那麼,背叛就來得理所當然。

    光是想一想,當年的自己經歷了什麼,他都有些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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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隻是被徒弟殺了,他固然會心痛難過,也就罷了,以他當年的性子,只會認命去死,畢竟這修行世界,本就充滿是背叛殺戮,只能怪自己眼瞎天真。

    可若是因爲一個莫須有的“前世”之罪名,牽連自己的弟子親人滿門,他真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會是怎麼熬過那種事情而沒有瘋掉。

    他們有仇有怨,就可以拖如此多無辜之人陪葬麼?

    他們欠過誰?傷過誰?害過誰?

    姬雲來捏着茶碗,那碗胎輕薄如紙,脆弱的宛如人命。

    風青秀雙目如隼,掃視周圍山形,他於陣法上得姬雲來親傳,瞬間就知道這陣法的運行操作,也知道了效果:“這陣並不傷人困人之效……”

    “本就不是爲了傷人。”姬雲來輕笑一聲,“他留下此地,只是想有個機會,看能否讓我回想當年的情份罷了。”

    只是洛青霄啊,當年我因你還債,你必是在遠遠看着罷?

    那你能否想到,你我會有今日?

    若當年你有出手,哪怕救下一個無辜之人呢?

    一個也無。

    那你有什麼臉,來提當年情份?

    “走吧,”姬雲來起身,“這裏沒什麼可待的了。”

    “是!”風青秀隨他走了出去。

    姬雲來沒有回頭,只是化成符紙,重新回到徒弟胸口。

    當年的情份,不是假的。

    但都隨着那些無辜的性命,留在曾經的時光裏,再也尋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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