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多做交流，夏如笙直接進了病房，蘇青嬈抿了抿緋色的薄脣，把包往肩膀上挪了一點，擡腳朝着走廊另一頭走去。
夏如笙進了病房，就看見男人正在辦公，他勾了下脣瓣，冷笑，“她就這麼走了，我以爲她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
一點也不像當人太太的模樣，要是她的話，自己的老公出了車禍住院，肯定二十四小時都守着不會離開。
她看着霍東莛頭上纏着紗布，腿上打着石膏的樣子，站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有些抱歉，畢竟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她主動提起蘇青青，霍東莛也不會偏頭過來看她，也就不會沒有注意到前面突然失控衝過來的那輛卡車了。
憑着霍東莛的車技，如果當時看見了那輛卡車，直接打轉拐彎，避開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只是沒有如果。
撞上那輛卡車的瞬間，霍東莛竟然俯身過來保護她，所以他纔會傷得這麼嚴重。
她知道，他來保護她也許只是出於一個男人的作爲，但是她當時還是覺得感動得至深至死，覺得自己也許在那一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霍東莛擡眸，看了夏如笙一眼，“你身上的傷沒事了。”
“我沒事，就是一點擦傷而已，倒是你，對不起。”
她本來是想昨天就過來的，但是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所以拖着，一直到了現在纔來醫院。
看到霍東莛這個樣子，她心裏也很難受，那晚上一切都是她的過錯。
但是現在，她除了一句抱歉，其實什麼也不能說。
霍東莛之後打電話給她，也只是讓她不要在蘇青嬈面前亂說話，隻字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霍東莛笑了一下，“意外而已。”
至於那真的是不是意外，夏如笙和他都心知肚明。
女人在屋子裏繞了一圈，“挺多人來探視你的，我什麼也沒帶，你不會不歡喜吧？”
“你來就是想看看我的傷怎麼樣？”
霍東莛看着她，男人的眸子深邃似海，很深，一向是夏如笙看不懂的眸色。
別人轉過身來，手腕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如同是在歌唱一般，今天陽光很好，落在屋子裏的每一件陳設上，看起來很溫暖。
“當然要來看看，真的對不起，也謝謝你那天晚上保護我。”
不然的話，加上她那天忘記系安全帶，如果不是霍東莛抱着她，多半她就已經被那撞擊力道給飛出車窗外，沒有命生還了。
霍東莛看着她，其實這些話都是客氣話，他想知道夏如笙究竟想說什麼。
果然，沒過幾秒鐘，夏如笙就走了過來，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東莛，我來是真的想確定，在我姐和蘇青嬈之間，你選蘇青嬈，對嗎？”
“你說呢？”
“不能改了嗎？”
“嗯。”
既然如此。
夏如笙懂了。
女人咬了咬脣，然後很快道別，離開了醫院。
蘇青嬈出去之後就讓司機送自己回家了，司機在前面看了看她的臉色，有些擔心的問道，“太太，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
她只是臉紅還沒有消退而已。
“嗯。”
司機也沒有多說話，專心開車。
霍思久在上學，家裏也就老太太和她兩個人，蘇青嬈回去的時候霍老太正抱着貓坐在沙發裏，看到她，便讓傭人把貓抱下去了。
畢竟蘇青嬈怕貓，她又害怕這貓不小心萬一抓到了蘇青嬈可就不好了。
“以後別老是往醫院裏跑，那有醫生和護士看着呢，你身體不便就不要老跑來跑去了。”
懷着孕一點也不安分，今天和朋友有約會，明天想出去逛逛街，這麼愛跑。
蘇青嬈笑着走過去，小臉上帶着一點笑意，坐在老太太的身邊，手指按着霍老太的肩膀，輕輕坐着按摩，“我小心着呢，你看，我這不也沒什麼事嘛，奶奶你別擔心，我自己有小心的，你乖重孫乖着呢。”
“時間過得也真快，這小寶貝兒轉眼都快四個月大了，”老太太若有所思，“對了，過幾天是去醫院檢查的日子，這個我可記得，到時候奶奶陪着你去。”
“我知道，今天東莛也提醒我了，你們倒是比我還記得清楚。”
“你
一天除了看書睡覺，還記得住什麼……”
蘇青嬈抿了脣，沒說話。
老太太看着她，忽然想起霍東莛那事兒，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老太太面露難色，兩條眉毛微微皺着跟一股麻繩似的，很明顯有着難以難說的事情。
蘇青嬈動了動眼皮，嗓音低啞，“怎麼了奶奶，什麼事啊？”
“是東莛以前的事情。”
她其實之前也有想過，要把這事情告訴蘇青嬈的，但是那個女人一直都是霍東莛心裏的禁忌，當年他發了多大的瘋，大家都看在眼裏，所以纔不敢提。
可是現在，她隱約想着就有些不對勁，特別是夏如笙那晚上的表情，還有東莛這次的車禍，她就知道和夏青青脫不了干係。
所以她給夏如笙打了個電話，後者也一直很聽話，實話實說，她瞭解了這事情，於是就想着，還是要把夏青青的事情和蘇青嬈說了。
思久也是這麼覺得的。
早前思久吞吞吐吐跟她介紹夏如笙的時候蘇青嬈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她當時一個勁的就給她強調，說是霍東莛和夏如笙沒什麼貓膩，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和霍東莛有貓膩的其實根本不是夏如笙，而是夏如笙的姐姐，夏青青。
這事情霍東莛也跟她說了，但是沒頭沒尾的，就說了個大概，她瞭解的也不清楚，心裏頭啊，始終還是覺得有些疙瘩。
她想問清楚呢，但是霍東莛那人，他不想說，其實她要怎麼拐着彎問還是開門見山的問，結果還是都是一樣的，所以她在霍東莛面前選擇了什麼都不說。
等着也許未來有一天，他霍東莛想通了，就會告訴她呢？
這也說不一定。
而此刻，霍老太在她面前，捏着她的手，跟她說，“青嬈，不是奶奶故意瞞着你，而是這件事情……”
“奶奶。”
蘇青嬈卻忽然笑了，女人反手握住老太太的手背，嗓音也低柔了許多，溫溫柔柔的，聽得人很是舒服。
老太太就是喜歡蘇青嬈這個樣子，女人呢，就是要溫柔懂事，知道禮儀，這樣才能長久的做霍家的人，要懂事守規矩，她纔會喜歡。
而剛好，蘇青嬈就是她喜歡的樣子，很像是一個名媛範兒的模板，雖然說蘇家算不上什麼大家，更是沒辦法和她們霍家名當戶對相提並論，但是好在也算是個商業之家，培養出來的女兒，也是和別的名媛沒有什麼兩樣，規矩禮儀那些名媛說不定還比不上蘇青嬈，而後者，還更接地氣更甜美和人一點。
所以她喜歡，這樣的孩子，在家裏不會動什麼心眼，也更不會驕縱跋扈的和霍東莛鬧矛盾。
他霍東莛就是個喜歡鬧脾氣的主，所以她才選了蘇青嬈。
這樣溫柔的女人，傳統。
但是她卻不知道，蘇青嬈骨子裏，也是個事兒主。
兩人在一起可是有的一番磨難。
蘇青嬈抿了抿脣，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低低道，“奶奶，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但是那是他的過去，如果他不親口跟我說，那你跟我說了，他會不開心的，何況我也不在意這些，即便是之後她回來了，東莛他動搖了，那也不過是說明我自己做的不夠好而已。”
“你想告訴我他的過去，我覺得沒有必要，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我也有，但是我和他都沒有主動提起那些過往，因爲都是一件過去了的事物，在我們現存的生活之中，早已經不重要了。”
即便是霍東莛之前有對司南月不滿過，但是他也從來沒有問過她，曾經和司南月是如何如何。
那些只有彼此兩個人才知道的過往，無論對於兩個人之中的誰來說，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寶貴財富，她的是財富，而霍東莛的，也一定是一段財富。
她不提，其實很正常，不算大方，只能算得上是對彼此的尊重罷了。
老太太看着她，嘆息，“青嬈，奶奶知道你懂事，那些事情啊，其實也是奶奶心裏的一道疤。”
“既然是這樣那就更不應該提了啊，”蘇青嬈看着老太太的眼睛，後者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模樣慈祥和藹，看着她的時候眼睛裏面都是長輩流露出來的溫柔，她微微揚起了脣角，淡淡地道，“奶奶，你知道嗎？其實就算你告訴了我，對我而言，也只是像是聽了一段故事一樣。它對我來說是很遙遠的，那段故事，出現在我還沒有認識東莛的時候，那個過往是誰也沒辦法觸摸，也沒辦法改變的，所以你不必說。”
對她而言，日日是好日，她只在乎當下和未來，至於過去，那些沒有她的歲月，她何必知道呢？
對，其實不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