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歷家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大街上行人寥寥落落,偶爾有車輛駛過,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別的聲音。
江小喬蹦蹦跳跳地走在莫靖遠身旁。晚風清涼,溫柔地輕拂在臉頰上,帶着絲絲縷縷不知名的花香。
不知道莫安迪又是抽了什麼風,要樂文先開車走人,留下他們兩人走在空蕩蕩的馬路上。江小喬的抗議遭到了無情的壓迫,被莫安迪一路拖着來到了大街上。
他還堂而皇之地美其名曰“飯後消食”。
消你妹的食!本寶寶消化功能好着呢!江小喬摸着喫得脹鼓鼓的小肚皮,用憤憤的眼神傳達了她的強烈不滿,我要回家!我要看劇!我不要和繼子壓馬路!
被莫靖遠涼涼地瞟了一眼,她心裏千萬個揮舞着大旗抗議的小人兒頓時偃旗息鼓,鴉雀無聲。
“今天天氣不錯啊,哈哈,嘿嘿,呵呵呵。”江小喬擡頭望着天空,心虛地找着話題。
莫靖遠看了看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大半的的月亮,嘴角抽了抽。
樂文建議他多和江小喬交流交流,最好聊些女孩子感興趣的話題,比如衣服鞋子包包和電視劇什麼的。
據樂文說,這樣可以更好地增進兩人對彼此的瞭解,進一步加深感情。
當然了,樂文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是,這也免得總裁大人沒事兒心情不好,總拿着他到處找茬。
“你平時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都會做些什麼?”莫靖遠想了想,找了個比較好切入的開場白。
“看劇,喫零食,睡覺,喫零食,玩手機,喫零食。”江小喬掰着手指頭道,哦對了,還有邊腹誹莫安迪邊喫零食。
莫靖遠無語地看着她臉頰上粉嫩的嬰兒肥,原來這兩坨肉肉是這麼來的。
不過話說回來,手感倒是真不錯,改天該讓樂文多挑些好喫的送去,再把她養肥些。
面上還是一本正經地好奇道:“你都喜歡看什麼劇?”
江小喬對自家繼子要把她養肥的血腥計劃毫無察覺,樂呵呵地開着話匣子:“這個嘛,可多了去了。看各種韓劇英劇美劇泰劇,嗯還有動畫片。前兩天彤彤介紹給我一部耽美劇,天吶不虧是腐國,那畫面,嘖嘖,簡直勁爆。”
口味真重。莫靖遠忍不住扶額,有時間真要好好調教調教他這個少根筋的老婆,免得一腦袋葷段子,帶出去給他丟臉。
江小喬越說越起勁,一眼瞥見身側莫靖遠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笑嘻嘻地湊上去:“那劇的男主角身材特別棒,簡直跟你有一拼。”
繞着莫靖遠轉了一圈,點頭道:“嗯,臉長得也和你有一點像。話說莫安迪,你不找女朋友該不會是因爲?”
繼子喜歡男的?江小喬眼睛亮了起來,分分鐘腦補出一場“豪門公子追求同性不得,黯然神傷流連花叢”的大戲。
果然跟她說話不能採用正常人的思路。
莫靖遠伸手彈了下江小喬的腦門,咬牙切齒地道:“我是直男,要不要現在就證明給你看?”是不是非要把她就地正法了,這丫頭的嘴才能知道分寸一些?
江小喬縮了縮腦袋:“不,不用了。”
天底下能把後媽當得慫成這副德性的,估計也就她一個了吧。
“喵嗚!”一隻野貓從身邊飛快地撲過去,鑽進路旁的灌木叢不見了影子。
江小喬嚇了一跳,莫靖遠條件反射性地伸臂將她攬進了懷裏。江小喬嬌軟的身軀撞進來,她發間的清香撲鼻而來,他的手臂緊了緊,並不想放開。
江小喬徒勞地撲騰了兩下,莫靖遠身上特有的熟悉味道鋪天蓋地地襲來,讓她禁不住又想起了那些混亂迷離的夜晚。
夜色籠罩下,她的臉悄悄地紅了起來。
莫靖遠默不作聲地攬着她向前走。
路上一片靜悄悄的,偶爾有些收工了的小商小販經過。還有幾對情侶坐在離路燈很遠的地方,耳鬢廝磨,低頭甜蜜地竊竊私語。
他忽然變得心情很好。
看來樂文那小子,平時木木訥訥的,關鍵時候還是挺有用的。
“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羣藍精靈……”江小喬輕聲哼起歌。莫靖遠太陽穴隱隱作痛起來。
“江小喬,你這又是在唱什麼?”
江小喬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藍精靈呀,你沒有看過麼?”那可是滿滿的童年回憶啊!
莫靖遠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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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江小喬大驚小怪地嚷嚷起來,“那可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動畫片,莫安迪你到底有沒有童年!”
他的童年的終結,並不是用年齡來標記的。自從母親早早地去世,莫靖遠就再也沒有體會過小孩子被捧在手心裏的感覺。
他沒有兄弟姐妹,又過早地失去母親的呵護,頂着莫家大少爺的光環,一個人在衆人小心翼翼的奉承中長大。
或許正是因爲這個,他纔在見到江小喬的第一眼起,就能一眼看出來她明媚的笑容下隱藏着的孤獨,她的眉梢眼角,一顰一笑,在別人眼中是令人驚豔的美女,在他眼裏,卻無端多了幾分落寞。
他有意調查過江小喬的身世,知道她是江偉民的養女,是莊敏如和江貝貝的眼中釘。
自從八歲被接到江家,江小喬便從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情。
她雖是江偉民名義上的女兒,但江偉民眼裏卻只有他和莊敏如的寶貝女兒江貝貝。收養江小喬不過是想以後用她聯姻罷了。
他知道江小喬是怎樣受盡欺負跌跌撞撞長大的,知道歷城和江貝貝是怎樣傷害江小喬的,所以他一直對江小喬有幾分不同的寵溺與疼惜。所以,他忍不住心裏對江家與歷家的怒意。
歷家同江家一直想同擎遠攀扯,他卻始終厭惡排斥。
江小喬看到莫靖遠有些落寞的眼神,知道自己大概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憶,於是轉轉腦袋,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你的手錶挺好看噠,別人送的?”
“前女友送的。”莫靖遠挑起英挺的眉毛,看着江小喬說錯話了似的匆忙閉嘴,一雙杏眼瞬了瞬,閃動着可憐兮兮的內疚。
更加尷尬了。江小喬懊惱地想。怎麼自己偏偏每次都能準確地挑起不該談論的話題。
莫靖遠好看的嘴角彎了一下,“如果你好奇的話,兩年前分手的。”
好吧,她承認她確實是有些好奇。
江小喬被戳中心事,眼神不自在地飄到另一旁:“到現在還戴着,那你一定很喜歡她咯?”分手兩年了還戴着前女友送的手錶,一定是對她餘情未了。
她終於知道莫安迪爲什麼老大不小的不結婚了,原來是等着跟前女友舊情復燃哪?
江小喬不知道自己的話裏已經漫出了一股子酸味。莫靖遠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加明顯:“不是,懶得換而已。”
一方面是懶得換掉,令一方面,他一直也沒再認真考慮過感情的事情。
兩年前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疲憊不堪。一直戴着那隻手錶,在外人看來似乎是對前女友餘情未了,反而免去了周圍令他煩躁的鶯鶯燕燕。
不如就順便拿這當個幌子,他也樂得清靜。
不過這丫頭適才的語氣,這是喫醋了?
莫靖遠捏了捏江小喬軟軟的臉頰:“你要不喜歡我就扔了。”說着便把手錶摘了下來。
“哎哎哎,別啊,”江小喬急忙攔住,“不要也別扔啊,多浪費哪。”看着就挺貴的,雖然表面已經有了幾道細微的劃痕,那一定也價值不菲。
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就是任性,不要了捐給貧困山區的小朋友也好的吖!
沒想到他家老婆還挺會替他精打細算?莫靖遠笑意愈深:“有了現女友還要前女友的東西幹嘛?”
“誰是你現女友了?”江小喬吹鬍子瞪眼,剛還有點同情他,繼子轉眼就蹬鼻子上臉了。調戲自己小媽越來越順手了是不?
哦對,不是現女友,是夫人。莫靖遠摸了摸她腦袋給江小喬順順毛:“我們家在這個方向。”一邊拉着江小喬拐了個彎。
路癡江小喬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她的方向感同樂感一樣的糟糕,常常出了家門便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
轉過彎去便看到一個賣糖人的攤子剛好要收攤。她眼睛一亮,“等一下!”便向馬路對面歡快地奔了過去。
莫靖遠一把沒拉住,江小喬屁顛屁顛的身影已經晃到了馬路中央。他無奈地搖搖頭,擡腳跟了過去。
剛邁出一步,便看見一輛車拐了彎疾馳而來。
江小喬興奮地衝着糖人攤子跑過去,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等刺眼的車燈照進眼睛,她才驚慌地轉過頭,想躲避已經來不及。
有人撲過來將她推倒在一邊。江小喬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便和那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側了側頭,看到莫靖遠躺在身旁,雙眼緊閉,毫無知覺,一隻手還牢牢地護住她。
江小喬嘴脣上的血色迅速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