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金剛外道 >第九章 尸居餘氣
    東方端一直以爲和張雷火來往的是王保保即汝陽王之子北元名將擴廓帖木兒的殘部,左右不過在甘涼河套一帶,想不到張雷火直接帶他到了漠北蒙古,不由暗暗叫苦。

    大鬍子嚮導向張雷火微微一躬身,說:“請張大師先在這頂帳篷裏休息,大汗要親自接見您。”

    這嚮導一路都只用手勢和他們交流,想不到漢話居然說得這麼流利,東方端又覺得一身冷汗,幸好沒當他面和薛霸說什麼悄悄話。

    三保諸人隨着張雷火進入蒙古人給他們準備的客帳,三保是第一次進入這麼幹淨的蒙古包裏,不由非常好奇。

    只見裏面物件各個精美,擺放的桌几條案都是細工花梨木的,上面陳列着香爐文玩,壁上還懸着文人字畫。看來蒙古人在漢地住了近百年,這些習氣養成了一時還捨不得丟掉。

    過了半日,一個蒙古官員打扮的人進來,說大汗宣張雷火覲見。蒙古人在藍玉攻破捕魚兒海王廷後已經自去大元帝號,改稱蒙古汗,所以這時只說覲見大汗。

    張雷火起身,東方端也起身想跟上。張雷火說:“東方賢侄和薛龍頭現在此稍待,三保你伴我去見過大汗吧。”

    東方端笑道:“好,小侄在此恭候。”坐下後不由心裏發悶。

    客帳距離王帳還有四五里地,要經過三道柵欄。

    路上張雷火遠遠跟着那領路的大臣,悄聲對胡三保介紹,現在的蒙古大汗叫卓裏克圖汗,是他誅殺了從捕魚兒海逃出的北元末代皇帝脫古思帖木兒和太子天保奴,篡奪了汗位,待會說話要小心,莫要犯了忌諱。

    到了王帳門口,見門口站了兩隊衛士,也是鵝帽錦袍打扮好似那天看到的錦衣衛,如此看來天家的審美品位似乎都差不多。

    那領路的官員進去通稟,一會帳中傳來宣唱:“傳張雷火、胡三保覲見。”那聲音陽氣不足,三保聽來還不如那天宋忠手下唱的官名有力。

    到了帳中,看這王帳的佈置倒不似客帳那般斯文細緻,帳正中燃着一堆篝火,用細碳燒的沒什麼煙氣,帳內東西兩壁羅列着刀槍、弓箭、皮鞭、盔甲。背北壁是一張寬大的須彌座,鋪着白虎、黑熊皮,座位邊上侍奉的有太監綵女。

    座上斜靠着一人,約莫五十來歲,身披着皮大氅,頭上戴着額冠中間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這人臉色枯黃,雙眼無神,想是有病在身。

    張雷火趨前幾步,雙膝跪倒叩拜,口稱:“草民張阿大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胡三保也只得跟在後面跪下。

    那座上的卓裏克圖汗沙啞着嗓子說:“快別行這禮了,君臨天下的大元亡了我就是羣牧民的頭頭罷了,還萬歲什麼。站着說話吧。”

    張雷火起身笑着說:“大汗您言過了,你是黃金家族的血脈,是成吉思汗的子孫,雄鷹終究會再次翱翔在天地間。”

    卓裏克圖汗聽了此言頗爲高興,命令太監搬了兩張凳子給張雷火二人坐下,說:“你怎麼說自己是草民我聽說擴廓帖木兒大人前幾年封過你爲行軍萬戶,那幾年擴廓帖木兒大人獨立支撐甘陝,使得明軍不能在西陲寸進,朱皇帝也贊他是天下奇男子,你在他帳下,想來也功勞不小。”

    張雷火答道:“那是擴廓帖木兒大人看在下有些訓練將士的微功賞給在下的虛銜而已,在下怎麼當的起。況且此官銜也沒在王廷報備,小民不敢擅稱。如今擴廓帖木兒大人已經不在,只有大汗您是蒙古的擎天柱,奇男子了。”

    卓裏克圖汗呵呵歡笑,問道:“張大師找到我手下,說有密事回報,不知道是何事”

    張雷火說道:“我是給大汗來報喜的,那朱皇帝暴桀昏聵,已經把當初打破捕魚兒海王廷的藍玉大將軍下獄問罪。明庭的那些名帥大將,徐達、常遇春、馮勝、傅友德一個個死的死,抓的抓,如今一個能用的將軍也沒,這不是我蒙古的大好消息麼”

    卓裏克圖汗卻不如何起勁:“哦,藍玉出事,我也有所耳聞,你這麼一說,看來是真的了。”

    張雷火頓了一頓,又說:“小民剛纔說錯了一句,朱皇帝手下並不是沒有能打的將領了,他的二兒子秦王朱樉,三兒子晉王朱,四兒子燕王朱棣可都是能征慣戰,如今各領大軍守備三邊。”

    卓裏克圖汗道:“哦,是啊,這幾兄弟還時不時出來騷擾我的牧場。”

    “可大汗莫忘記了,朱元璋的大兒子太子如今不在了,太孫據說還是個黃牙孺子,朱皇帝今年也快七十了吧”

    “你是說是說大明將亂”卓裏克圖汗本來就是弒君篡位之人,在這事上非常敏感。

    “對到那時大明三邊大亂,爭位不休,正是大汗您重興成吉思汗大業的良機”

    卓裏克圖汗眼裏精光閃過,可惜過會又暗淡下來:“你說的對,明朝大亂於我是好消息。可惜我部民殘破,無兵無糧,只求明國大亂後無暇顧及我部,我部就在這漠北休養生息,安生度日就好。”

    說罷,似乎精神倦怠已極,吩咐讓張雷火下去休息。

    這時忽然從卓裏克圖汗座後轉出一人,說:“父王,我來送送張大師吧。”卓裏克圖汗點頭說,“也好。這是吾兒恩克。”

    只見那恩克三十多歲,身材瘦小,狼顧鷹睨,精力十足。

    他送張雷火和胡三保到了帳外,握着張雷火的手說:“我父王今日身體不適,來不及和大師商議大師,待他貴體安康,自會看重大師的偉計。”

    張雷火盯着他看了看,說:“甚好,王子有空時可到小民帳中談談。”恩克點頭,轉身回帳。

    張雷火和胡三保一路往回走,張雷火忽然說:“三保,你一直不說話,可是在怪爲師”

    胡三保:“不敢。但是,這蒙古人如餓狼一般,使我神州陸沉百年,如何可以挑唆他們再入侵中國這這”

    張雷火哈哈一笑,“如果能安生度日,我何必出此下策,我先前與那蒙古人來往,不過是指望他們能打探到西域少林的消息,也不曾真的把什麼軍國重情泄露出去。可恨那錦衣衛滅了我金剛門滿門。

    “此仇不報非君子你難道忘記你師兄是怎麼慘死的麼說起來,我沒得過大明的一官半職,反倒算得上故元的舊臣,復興故國爲念,任誰也說不得不是”

    胡三保默默無語,手下意思地撫摸腰間藏的紅毛短刀,不知如何自處。

    張雷火又說:“這蒙古兵也不是我想引就引的,目下我師徒先在這裏尋個安身之處,再做計較。”

    回到他們的客帳,東方端早已有點坐立不安,見他們回來,忙問如何。

    張雷火只說這蒙古人還念着舊日交情,讓他們在此暫住避避風頭,讓東方端不要擔心。東方端無法,只得暫時忍耐。

    此時天色尚早,三保心裏不靜,就跟張雷火說想出去看看這裏的異域景色,張雷火正在思考什麼的模樣,揮揮手就讓三保去了。

    三保出賬,尋了匹他們騎來的馬兒,就信馬由繮在營地外溜了起來。

    這處河谷景色甚佳,羣山環抱,藏風聚氣,所以雖然還沒開春,積雪已經在消融。

    三保立馬在一個小山包上,看着遠方的牧羣,忽然想起兩句古詩來:“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這北方牧民,自己被打時候也知道哀怨嘆息,一有機會卻還要跑到中原去做強盜。這次被趕出來了,僥倖還能在這風水之地蕃息六畜,若是本本分分還倒罷了,若又起狼子野心,不免還要落得婦女無顏色的境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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