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想什麼，口中自然就說了出來。
穿着睡袍的中年女子看了呂神靚一眼，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鄙夷，有些不屑。
“哪裏變態？”她明明聽出了呂神靚的意思，但還是明知故問。
“一會男，一會女，這種角色扮演不讓你感到噁心，卻讓你感到快感嗎？”呂神靚也是有些鄙夷的看着她，問道。
穿着睡袍的中年女子微微皺眉，呂神靚眼中的神色倒讓她覺得對方不是平白無故的吵嘴，而是通過這種問詢想要研究一些什麼東西的感覺。
但只是下一剎那，這種讓她有些感到不舒服的感覺就隨着她心中生出的傲意消散了。
她用兩根手指提着湯勺，攪拌着碗中的豆腐腦，說道：“這豆腐腦有人說應該是甜的，有人又說應該是鹹的，但爭辯這是甜是鹹，在我看來都是閒的。”
“在新的時代，如果都已經徹底拋棄原有的生殖和繁衍方式，那爲什麼還要一定有區分性別？”這名中年女子嘲諷的看着呂神靚，“不要用陳舊的眼光，來看待進化。”
王離轉頭看了呂神靚一眼，他覺得呂神靚和光之黨去爭辯這種事情是毫無意義的。
但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呂神靚眼皮微沉，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說你變態，是你選個女的寄身也就算了，喫東西之前，連手都不洗，手上有雞屎你也喫的這麼歡？”
王離愣住了。
那中年女子也愣住了。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向她的手指，只見那中年女子的手指上髒兮兮的，的確有黏了雞毛和雞屎。
“……!”
王離頓時無語，他眼睛的餘光之中掃到不遠處有一個專門殺雞的雞攤，此時那雞攤上有殺好的雞，還有雞籠裏沒殺的雞，而攤位上卻沒有什麼人，他便反應過來，這個中年女子之前恐怕就是那個攤主。
“味道好嗎，鹹不鹹？”呂神靚看着中年女子接着問道。
王離聽着自己師姐這樣的問話，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他哪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師姐居然還專注於這種問題。
啪嗒一聲響。
中年女子手中的湯勺砸落在地。
中年女子深吸了一口氣，怒火中燒的同時，明顯是已經有些反胃。
“所謂的進化，看來也是依舊拋棄不了這種簡單的好惡。”呂神靚平靜的聲音響起，“連口腹之慾都不能擺脫，還說什麼純粹了？所謂的光之黨，還不是建立在可以擁有無數的身體的前提上？”
中年女子眼中的怒意更濃，她眯起眼睛，死命的盯着呂神靚，但不言語。
呂神靚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接着說道：“在舊時代，有個很出名的笑話，有個富豪說，我不喜歡錢，錢對我沒有意義。但就和你們光之黨一樣，他不喜歡錢，是因爲他有無數錢。如果說讓他交出所有的錢，那他是想着辦法要藏錢給自己。想法號稱進化，但本質沒有進化，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所有身軀全部消失，我可以肯定，你們這種人，是第一個開始懷念舊時代，開始懷念肉身的。不管你們所謂的科技手段和暗物質可以帶給你們多少類似肉體的感體的感知，但肯定會有些你們沒有預料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不會百分百滿足你們的需求。說不定你們甚至會懷念拉屎的感覺。”
王離聽得極爲認真，他覺得呂神靚說得太有道理了，但這麼莊重的論道氣氛之下，這最後一句還是讓他差點口中噴出一道雷光出來。
這比喻實在有些犀利。
不過想想還真他孃的很有道理。
一個人拉屎拉慣了，說不定老不拉屎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哪怕不需要拉屎也總是覺得少了什麼。
關鍵在於，如果真按光之黨的設想，所有人以世界之樹那暗物質爲身體，那世界之樹應該肯定不要拉屎，那就的確少了那一部分感覺。
“萬一真的覺得不舒暢，模擬拉屎恐怕也不行。”王離沉吟道：“畢竟模擬的東西，再怎麼模擬也沒有自己身體那種真實感。”
“夠了。”中年女子原本就有些反胃，此時聽到王離和呂神靚這麼說，她更是腹中翻江倒海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不要因爲情緒波動而影響自己的判斷。
她看着王離和呂神靚，又開始冷笑起來，“看來天道網絡的確是很好的竊賊，連這種
電離都能形成這樣的身體，承載你們的意識？”
王離道：“腦電波腦電波，那自然是一種電波。”
中年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臉上的怒意消散了不少，她認真的看着王離，道：“既然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真正對話，那放開所有成見，你不覺得你和我們聯手，可能會帶來更大的進化？”
王離搖了搖頭，道：“對於生命本身的看法我們有着完全不同的見解，這個見解應該無法調和，所以除非你們能夠改變看法，否則我們不能聯手，只有可能成爲敵人。”
中年女子深鎖着眉頭，道：“你對於生命本身是什麼看法？”
王離說道：“我認爲生命的本身就是活着，作爲獨立個體，擁有獨立思維和自主權利的活着。”
中年女子想了想，道：“既然你這麼認爲，那永生不是更好的活着麼？”
“整個天地，整個宇宙都不會永生，所謂的永生只是僞命題。”王離道：“如果你們光之黨覺得你們只是要讓人永生，不是要利用所有人，那你們就不能用強硬的手段去逼迫所有人和你們做出一樣的選擇，你們可以不要身體，但不要用各種陰謀手段逼着所有人和你們一樣，你要明白，在舊時代，在舊時代之前的任何人類社會，都有各種各樣的人，比如有的人喜歡做人妖，有的人喜歡無所事事的混日子，這些人都可以存在，但你不能逼着所有人和你一樣做人妖，除非慢慢的所有人覺得做人妖特別好，都自己想要做人妖。”
“絕大多數人都是愚蠢的。”中年女子冷笑道：“人類的命運不能由這些庸俗之輩推動，總是應該有少數精英來推動人類的進步。”
王離笑了起來，道：“可能這種想法本身就是錯誤的，絕大多數人既然都是那樣的想法，可能那絕大多數人才是聰明的，纔是英明的和正確的。可能反而少數所謂的精英分子的想法，纔是危險的，瘋狂的和不切合實際的。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可能越是不追求進步，越是不去追求社會給你灌輸的精英思想和所需的那些物質，或許那纔是真正的天人之道，人類和天地和諧的生存之道，纔不會令人類社會毀滅？所謂的進化，不斷推動的進化，或許就是快速接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