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也不必如此震驚,你能奉旨讀書,本就是得陛下隆恩。
陛下看重你,一則是爲了你沈勵岳丈的身份,二則也是因爲你自己勤勉。
你之前在清河縣的事,我也有所耳聞。
從莊稼漢一路走到這一步,不容易。
既然陛下都給了你這個平步青雲的機會,你就更應該珍惜。”
說着,祭酒從一位夫子方纔送來的課後練習中抽出周懷山的那一份。
打開。
周懷山小心謹慎的觀察着祭酒的面色,然後不動聲色的向後挪了挪。
就在祭酒落目周懷山大作的那一瞬,他突的嘴角狠狠一抽,一口氣差點沒有上來就原地昇天了。
霍的擡眼,望向周懷山。
周懷山縮着肩膀,弱弱一笑。
“你這寫的是什麼!”
啪的一拍桌子,祭酒心頭怒火蹭的躥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並一聲通報。
“大人,宮裏來消息說,讓周懷山即刻進宮,帶着周懷山的課後練習。”
祭酒手一哆嗦,差點打翻桌上茶盞。
“知道了!”
應了一聲外面,祭酒大人氣沖沖看向周懷山,“陛下對你恩寵至極,你就交出這樣一份課後練習?
陛下看到你這大作,非得讓你氣的原地吐血!
現在重新寫一份也來不及了,你且拿着這份進宮去!”
說罷,把自己昨日心血來潮寫的那片從另外一側抽了出來,甩給周懷山。
“接着啊!現在知道害怕了,你早幹嘛去了!
剛剛不是說,熬了半夜來完成功課嗎?
這就是你熬了半夜寫出來的東西?!”
祭酒大人都好久沒有這麼怒火沖天了。
上次發這麼大脾氣,還是十年前因爲家裏小兒子不肯好好讀書。
這幾年,在國子監任職,這差事清閒又得人尊重。
學子們恨不得削尖了腦袋鑽到他面前,得他親自指點幾句。
每個人都拿出自己最好的表現來。
狠狠瞪着周懷山,祭酒大人氣道:“我帶了這麼多屆學子,你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個!沒有之一!拿着!等回來我再找你。”
周懷山一臉爲難立在那裏,沒動。
祭酒大人就咬牙道:“趕緊的!外面還等着呢,上了馬車多看幾遍,不求你背住,但求你讀順了。”
周懷山搓搓手,“我琢磨,我要是拿了別人的去,這不就是弄虛作假嘛,那我成什麼人了,我周懷山,光明磊落,斷然做不出這種事。”
祭酒大人氣的差點一個倒栽蔥,直接把自己斷氣在周懷山面前。
“你光明磊落你倒是自己寫出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啊!你這......”
不等祭酒大人語落,外面又傳來催促的聲音。
周懷山默默山前,拿起桌上放的他自己寫的那一份,然後一臉豪氣萬丈的表情,“大人,您放心,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絕不會拖累您的。”
說完,雄赳赳氣昂昂離開。
祭酒顫抖着喘出一口氣,趕忙擡腳去追,“你給我......”
然而,完了。
就在他握着自己的那一片,打算強行塞給周懷山的時候,外面的大門被推開,內侍總管親自立在外面候着。
祭酒大人舉起的手一僵,默默
內侍總管朝着祭酒大人客氣點了一下頭。
周懷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望着周懷山的背影,祭酒總覺得,他這不是去進宮,而是去刑場。
直到周懷山和內侍總管離開,祭酒才虛弱又絕望的嘆出一口氣,一瞬間覺得自己蒼老了足有十歲。
楊天髮際線後移,他髮際線都快沒了!
錘了錘胸口,祭酒大人招呼外面的小廝,道:“派人去宮門口等着,聽着點裏面的風聲。”
不管怎麼說,周懷山都是他國子監的學生。
哪怕這個學子纔來了兩天。
哪怕這個學子是走後門進來的。
哪怕這個學子剛剛差點把他原地氣死。
但都是他的學子。
是他的學子,就等於是他的孩子,他能罵,可真要出了什麼事,他也不能不管。
只要不涉嫌黨爭,不涉嫌違法亂紀,他就都得管。
哎!
氣死算了!
狠狠揉了一把臉,祭酒大人又道:“對了,去周懷山家裏一趟,問問他家誰能管住他,把人給我請來!”
......
國子監的人抵達的時候,周青正在和周平談心。
若說周家老兩口和大房的突然中毒而死對周平是個刺激,那周秉德要借他的手毒死周懷山,對周平而言,就是往死裏刺激。
“大姐,我不明白,我爺怎麼就能做出這麼狠毒的事!
大哥是他親孫子,可我二伯,也是他親兒子啊!”
揉着小腦袋,周平一臉的不解。
周青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問題,大姐真的回答不了你,大姐也不明白。
大姐只能跟你說,人生在世,無愧自己就行。
平子只要記住,自己做的任何事情,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
旁人的事,咱們左右不了控制不住,但是,咱們能控制住咱們自己不走歪路。
畢竟,有些歪路,一旦走了,就再也正不回來了。”
周平長長嘆了口氣。
“也是,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能勸一個執意要喫屎的人改邪歸正去喫飯,要是勸的緊了,他肯定以爲我是要和他搶屎喫。
這道理雖然用在這裏不太合適,但是,意思差不多。”
說罷,仰頭看周青,小眼睛烏漆漆的。
“我說的對不對,大姐。”
周青揉揉周平的小腦袋,“平子通透。”
周平呼得透出一口氣,“行了,大姐,我沒事了,你去忙吧,下個月你都要嫁人了,這個月還不趕緊減肥,瞧你胖的,都快趕上我姐了!
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一天也不幹多少活,怎麼就那麼能喫!
雖說,你們成年人的世界,只有長胖是件及其容易的事了,可你們也不能逮着一件事一直做啊!”
周青:......
我特麼就不該來安慰你!
姐弟倆正說話,外面婢女回稟,國子監來人了,要周青去一趟。
周青嚇得以爲周懷山在國子監出了什麼事,衣裳都來不及換就朝外走。
國子監。
祭酒大人辦公處。
周青惶惶不安坐了片刻之後,腦子裏蹦出三個字:請家長!
這特麼,她還年紀輕輕尚未婚嫁,就被請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