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如李元慶所料,老奴的大帳中,氣氛似乎並不太融洽。
幾十名八旗將領分侍左右,凝神閉氣,大氣兒都不敢喘。
便是最得老奴寵愛的多爾袞和多鐸,這兩個小屁孩,也不敢在多話,老老實實的呆在老奴屁股後面,小心打量着周圍這一羣人。
中間,阿巴泰跪在地上,滿臉懊悔。
他本想偷襲旅順三部的船隊,前後夾擊,切斷明軍的退路,形成甕中捉鱉之勢,哪曾想到,明軍反應極爲激烈,不但他麾下200多勇士餵了魚腹,還讓明軍明顯更爲警戒,再也難以尋覓這種良機。
阿巴泰本就不受寵,麾下只有區區幾個牛錄,這200多人,對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這種大貝勒而言,或許不算什麼,但對他而言,卻簡直就像是要了他的命啊。
加之是他的一力堅持,後金軍在今天上午只是佯攻,並沒有真正發動攻勢,白白浪費了一個上午。
此時,馬上就要到午後,太陽已經到了最毒的時候,後金軍的攻勢,只能再往後拖延了。
“汗阿瑪,兒臣有罪。”阿巴泰感覺他此時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所有的雄心壯志,所有的夢想追求,在此刻這血淋淋的現實面前,被打擊的體無完膚,還要被這些兄弟子侄們看笑話。
老奴眼皮子微微翻了翻,遲遲沒有動作。
本來,他也以爲,旅順只是個小城,用不了多少時間,也用不了多少力氣,很快便能拿下,屆時,他再順路去遼東,把毛文龍一起滅了,好好的過個年。
但他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區區小城,現在,卻給他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他的兩個兒子,阿敏和阿巴泰,都在城下遭遇了重挫,便是整個大軍的士氣,現在都不好了。
良久,老奴眼睛微微眯開了一條縫兒,“老七,你起來吧。”
“是。謝汗阿瑪。”阿巴泰如獲大赦,趕忙小心翼翼爬起身來,退到一旁。
他可不是不願再被兄弟子侄們的目光掃視了,那簡直比殺了他更難受。
老奴輕輕敲打着手指,掃視衆人,“關於旅順城,你們有什麼想法?”
已經到了這般,這些後金的王公貴族們也都明瞭了,旅順城雖小,但卻絕不是軟柿子,想要拿旅順城立功、立威,絕沒有這麼簡單。
代善想了想,小心出列道:“汗阿瑪,旅順城雖小,但卻五臟俱全。咱們也很難發現什麼破綻。眼下來看,唯有強攻了。即便要損失些勇士,也要儘快將旅順城拿下,以振軍心。”
老奴點了點頭,又看向其他人,最後,目光落到了皇太極的身上,“老八,你怎麼想?”
皇太極忙小心出列道:“汗阿瑪,兒臣也同意二哥的說法。旅順城,必須要儘快拿下。否則,與我軍心不利。”
莽古爾泰也忙出列道:“汗阿瑪,兒臣願爲先鋒。”
老奴緩緩點了點頭,“明早吧。今天,你們分頭準備。明天中午之前,我們去旅順城喫午飯。”
“是。”
周圍八旗將領嘩啦啦跪倒一地。
…………
整個下午,後金軍方面都沒有攻城,明軍也有了充裕的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安安穩穩的喫頓飯。
但自傍晚起,後金戰陣開始有了動作,大批的漢人奴隸被驅趕着,開始繼續推土推進,甚至,有很多後金士兵,也開始搬運沙袋,加入到了推土的隊伍中。
陳忠也鬆了一口氣,“總算要來了啊。”
李元慶一笑,“看來,韃子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選擇強攻了。這也好。都痛快點,省的麻煩了。兩位哥哥,今夜也睡不成了,正面交給你們,我再去檢查一下各方面的佈防。”
張盤忙點頭,“元慶,你去忙便是。城頭,讓老陳在這裏盯着點。我去檢查下那些投石弩。”
陳忠不由苦笑:“你們都去吧。我在這盯着就好。”
三人相視一眼,都是一笑,各去忙各的事物。
此時,李元慶對旅順城的防守理解,便是大規模、具有殺傷性的武器,否則,以區區血肉之軀,根本無法抵擋數倍於己的後金精兵。
雖然之前各項工作都已經準備就緒,但大戰馬上就要來臨,李元慶還是有些不放心,所有東西,他都要親自檢查一遍,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明天就要大戰了,李元慶也知會了張盤和陳忠,晚餐,所有人都加大分量,各種肉類,也不再吝惜,讓兒郎們一次喫個飽。
一夜在有條不紊的緊湊中很快過去,次日清早,太陽剛剛露出了小半張臉,後金軍戰陣便開始有了大動作。
正黃旗,鑲黃旗,正白旗,正紅旗,鑲紅旗,正藍旗,鑲藍旗,各部開始了迅速調動,很快,便推進到了戰場前線。
張盤眯着眼睛,仔細觀察着後金軍各部的番號,“看樣子,今天應該是正藍旗和鑲藍旗主攻,不下10個牛錄。”
李元慶面色冷峻,即便一夜未眠,他精神頭卻是極好,“看這架勢,用不了半個時辰,他們便會發動攻勢。通知火兵們,迅速做飯,不管韃子想幹什麼,咱們的兒郎,得先填飽肚子。”
陳忠點點頭,“今日,必定是惡戰。咱們要
養足精神。”
很快,城頭上便迅速運轉了起來。
隨着天色越來越亮,太陽完全暴露在東面的海岸上,不遠處,後金軍也喫過了早飯,正式開始對旅順城發動攻勢。
伴隨着一陣低沉的鹿角號鳴,前面,還是漫無邊際的漢人奴隸羣,只是這一次的規模要大得多,怕是得有個兩三千人。
後面,幾乎沒有保留,大概有5個牛錄的正藍旗、鑲藍旗士兵緊隨其後,洶洶的朝着旅順城下撲過來。
漢人奴隸,大都是淺色、灰色的布袍,而正藍旗、鑲藍旗的士兵們,則都是深色戰服、鎧甲。
站在城頭上看去,就像是一羣深色的螞蟻,在驅趕着一羣淺色的螞蟻,蜂擁向前。
這般大規模的攻勢,再把他們放到近前,那就是不智了。
大概他們還在500步之外,城頭上的投石弩、大彈弓已經開始開動了。
陳長友高高舉着令旗,“放。”
片刻,“嗖嗖嗖”一排黑乎乎的瓦罐、陶罐,蜂擁砸落向前方。
不多時,瓦罐、陶罐紛紛落地,碎裂一地,露出來大片大片的黑色碎末和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