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醫偵朝野 >第9章 蘇小娘子
    蘇家老宅是蘇家發跡之間住的,並不大,磚木結構,蓋着青瓦,都長了野草了。前面一個院子,然後接前後院,前面院子用來做藥鋪了,後面院子正房就一排屋子,總共三間,住了一家九口人。

    這小郎中倒插門的蘇家,在家道敗落之前,是上京城一箇中等富足家庭,有幾家商鋪,有不少奴婢丫鬟。蘇老太爺早亡,蘇老太太還健在。老太太就一個兒子,娶有一妻兩妾。原配妻子生了大女兒和二女兒,大女兒也就是秋無痕的妻子。兩個小妾各自生了一個女兒,總共四個女兒,同父異母。

    現在八個女人加秋無痕總共九口人,都擠在老宅後院三間房裏。

    正房中間的一間是老太太和夫人兩個人住,左邊一間是兩個姨娘住,右邊一間是二女兒、三女兒和四女兒三個沒出閣的女兒擠在一堆。秋無痕和大女兒他們兩口子則住在前院藥鋪裏。白天看病的時候妻子躲到內院跟家人在一起,晚上他們纔會在藥鋪裏睡覺。

    秋無痕來到後院,他知道大家此刻都在老太太的屋子做針線盒,除了這樣熱鬧之外,更多的是寒冬臘月擠在一起暖和。

    後院正房前的臺階已經被青苔染色,廊下立柱和大門、窗戶都已經斑駁掉漆,雖然破舊,但院子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所有地方都擦的一塵不染。

    蘇家的女子都很愛乾淨,甚至可以說有潔癖,即便家裏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傢俱,但打掃清潔卻還是每日都要做的,除了房頂的雜草幾個女子不敢爬樓梯上房頂去拔掉之外,院子裏已經沒了半點雜草了。

    那臺階上的青苔,是老太太刻意讓留下的,不能抹去,這樣看着更有一種野趣。老太太也是讀書人家的閨女,很有學問,老太爺經常說,若不是女子不能參加科舉入朝爲官,老太太說不定就高中狀元了呢。

    後院一角,是一棵老梅,虯曲如蒼龍盤空,此刻已是隆冬,紅梅綻開,幽香滿園。院子裏的殘雪早就清掃一空,唯獨樹下的沒有清除,留着給梅樹慢慢浸潤雪水。

    他邁步上了臺階,伸手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妻子蘇勁松的聲音:“是相公吧?進來啊。”

    秋無痕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很大,兩邊甚至都還有立柱,只可惜裏面的傢俱差不多都被賣光了,除了一張牀,基本板凳之外,正房原本放兩排太師椅的地方,古董太師椅賣掉了,搬來了一張四圍火鋪。

    這種火鋪當地很流行,冬天烤火取暖用。回字形木質結構,四四方方平板圍着,可以當板凳坐,中間是火鋪。燒炭生火取暖,大家四方圍坐,可以坐下八到十二個人。

    此刻,蘇家八個女子圍坐在火鋪裏,膝蓋上搭着一牀被子,每人一個針線筐,正在一邊說話一邊做針線活。

    現在已經沒有錢去買炭火了,他們圍坐着蓋了一牀被子,這樣大家熱量集中在一起,相互取暖。

    蘇祖母正對着大門,看見他進來,微笑點頭:“是相公爺啊。”

    秋無痕點了點頭,學着古人的樣子拱手說:“老太太好、太太、姨娘好,各位妹妹好。我想叫我家娘子出去說句話。”

    蘇祖母慈祥的點點頭:“去吧,說完了趕緊回來,外面冷着呢,她穿的又少。——相公,你也小心身體,彆着涼了,外面藥鋪更冷呢。”

    蘇家一家人把希望都寄託在他這個落魄秀才的身上,一家人都相信京城張半仙說的話,認定他會官居一品,所以全家人都一直叫他相公,連老太太都是這樣。

    因爲古代,丈夫做官,妻子一般叫丈夫是官人,如果是大官,纔會被叫相公。所謂出將入相嘛。

    蘇勁松跟着秋無痕出來,先把房門關上,免得冷風進去了,然後跟着丈夫走到天井,有些緊張的說道:“有什麼事呀?”

    現在已經是隆冬了,前幾天還下了一場雪。秋無痕都凍得流清鼻涕,更不要說娘子了,凍得小臉紅撲撲的。秋無痕便指了指前面:“咱們到藥鋪裏說,外面太冷了。”

    兩人又到了前面藥鋪,放下門簾,秋無痕指了指牆壁上掛着的一掛豬大腸:“你看!”

    蘇勁松驚喜交加:“這……這是哪來的?”

    “牛屠夫讓他兒子牛水缸送來拜師的,他爹讓他拜我爲師,學醫,同時也學點文化,其實學文化是主要的。”

    蘇勁松聽前面那句學醫,心頭一緊,丈夫醫術着實不怎麼樣,都把人給治死了,爲了賠錢,家裏當真是砸鍋賣鐵,老宅裏但凡值點錢的都賣了,甚至差點賣了老宅,若不是老祖母拼死護着,說不定也就賣了。

    現在丈夫居然要收徒,連帶徒弟也治病死人的話,那這個家可就徹底毀了。好在丈夫馬上解釋主要是爲了學讀書認字,她這才放心,丈夫是秀才,教人讀書認字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嘛。

    蘇勁松微笑道:“那相公就好生教他識字讀書吧。難得一個屠夫,還懂得做讀書學問的重要,讓兒子來拜先生。”

    秋無痕從袖籠之中取出了那炊餅遞了過去:“拿着,趕緊喫。”

    蘇勁松又驚又喜,接過炊餅看了看,湊在鼻子前聞了聞,滿鼻子的肉香,真是舒服,高興地說道:“這東西哪來的?”

    “有人來看病,沒有錢,拿炊餅充抵藥費。”

    “那你自己喫呀,相公,你身子這麼弱,又要辛苦看病。上次出了那事之後身體又不好,該補補身體呢。”

    秋無痕知道她所說的那件事,當然是指的自己借屍還魂的那個小小郎中受不了壓力上吊自殺的事了。當下拍拍肚子說了:“娘子,不瞞你說,我可揹着你們已經吃了一個了,這個給你,你喫吧。”

    蘇勁松湊上前仔細瞧了瞧秋無痕的嘴,小心地伸手從他嘴角取下了一顆沾着的芝麻,塞到了自己嘴裏,品了品,點點頭說:“嗯,是炊餅,你既然吃了,那好,我拿去跟老太太她們分了吃了。”

    “一個脆餅分給大家,那還剩什麼?”

    “我把它煮成糊,每個人不就有一碗了嗎?”

    秋無痕歷來臉皮夠,根本不會因爲自己先喫一個餅就感到慚愧,不過他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馬上說:“其實吧,剛纔我喫的只是小半塊,人家已經吃了一大半了,就剩下月牙那麼一點兒,我也沒多喫,剩下的你們喫吧。”

    “那我那份給你喫,我不餓,待會兒就喫飯了,我喫窩頭挺好的。”

    “我特意給你喫的你還不喫?不聽話,你是不是不把我這相公放在眼中啊?”

    秋無痕故意板着臉訓斥。

    蘇勁松撲哧笑了:“相公,你可從來沒有這麼跟我說話的,——對了,這纔是爺們的樣子,我都跟你說了好些次了,你雖然是上門女婿,但也不能夠低着頭過日子,得挺起胸膛來,像個爺們兒一樣。咱們一大家子人可全指望你呢,現在看見你這樣子我就放心了,以後就要這麼霸氣些,你可是全家人的主心骨,你不霸氣,我們就沒底氣了。”

    說着,她的眼圈紅了。

    秋無痕點點頭說道:“快回去吧,我這兒接着開門給大家看病。”

    “病人多嗎?”

    “嗯,還行。”

    “好,那你先忙吧。”

    說着,取下那一掛豬大腸,拿了炊餅喜滋滋的挑開後面門簾回內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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