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始於深淵 >第六十七章
    當時,那隻邪獸鬼狂笑起來,伸出酷似虎爪的利爪,先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毫不猶豫地對他下了手。儘管他已經不記得具體數目,但攻擊次數絕對不會少於五次。他下意識反抗,卻無能爲力,最終倒地失去意識。在失去意識的瞬間,他還能聽到邪獸鬼笑個不停,似乎還有對他身邊護衛騎士的誇讚。

    維恩先生當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他這次前來白鷺城,只爲對教父的例行拜訪,卻遇上了生平最可怕的敵人。

    巫妖和蘇眉都認爲,他和索烏蘭先生有着密切聯繫。這個想法完全正確,因爲索烏蘭先生就是他的教父。索烏蘭和他父母從年輕時代就認識了,一直相交莫逆,堪稱“家族的好朋友”。他,還有他的兩個姐姐,都與這位和善淵博的老牧師建立了教父教子關係,以維持家族和聖殿的良好關係。

    如果索烏蘭沒有在五十歲那年退隱,那麼肯定已經升到大主教的位置,日後成爲堪萊亞晨曦聖殿的樞機主教,大概也沒有什麼問題。但出於不知名原因,他辭掉了所有聖殿職務,離開了所有朋友,自此隱居到這個偏僻小城,醉心於學術研究。

    維恩先生還很年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這麼做的原因。他曾經直接問過,老牧師卻和藹地笑着,說他厭倦了與世俗打交道的工作,想要在老邁不堪之前,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不管怎麼說,一個退隱牧師帶來的利益有限,可能不太符合侯爵及夫人的要求。但維恩很喜歡這位教父,因爲他自律非常嚴格,對他人卻極爲寬容,又不像某些主教那樣,升到聖殿高位,便以神的代言人自居,連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因此,當他目睹教父遭受襲擊,血濺當場時,頓時陷入極度的驚慌和悲傷。他都不記得自己怎麼逃出了白鷺城,怎麼在家族騎士的護衛下,一路逃上附近的小山,以免被怪物沿着大路輕易追上。

    他曾以爲自己安全了,可他大錯特錯。他們進入廢棄的木屋,想要

    處理同伴傷勢,並想辦法求救。從那時起,他的噩夢才真正開始。

    如果就這麼死掉,是否會比活下去更加幸福?

    他彷彿身處時光停止流動的地方,分不清時間的長短,也不知自己到底會不會死。他還有意識,卻怎麼都無法清醒。那些畫面全都和過去有關,毫無與外界的聯繫。然而,過了好像一輩子那樣漫長的時間後,他忽然發現,那種全身發冷,譫妄茫然的感覺正在消退,劇痛開始侵襲他的身體。這很痛苦,但同時表示,他還活着,他又找回了自己。

    在三個陌生人的圍觀下,維恩先生□□着,慢慢睜開了眼睛。由於他的頭正好側向木牀那邊,所以視力剛恢復,便看到了一副讓他終生難忘的畫面。

    奧斯把木牀上的毛皮拿了下來,當作抹布,清潔地上的血跡,雖然不可能完全清理乾淨,卻比之前好了許多。至少維恩身下是相對乾燥的木板,而非粘稠潮溼的血泊。木屋裏已經有了照明,光照強度和魔法燈臺相似,讓他得以將這裏的情況一覽無餘。

    牀上坐着一個身穿黑袍的美麗女子,長長的黑髮直垂到肩上,和黑袍融爲一體。她的眼睛很大,也是黑色的,正在直直盯着他。她臉上的神情很複雜,雙眉緊皺,雙脣微抿,肌膚和嘴脣都沒什麼血色,看上去溫和柔弱,很容易消除別人的戒心。

    但是,這種感覺馬上被她的同伴沖淡了。維恩只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就再也不在她身上,因爲他發現,房間裏還有一個……不,兩個生物。

    牀邊坐着一個異常高大的英俊男人,也在注視着他,目光中沒什麼值得一提的感情。但他額頭隆起,最終形成兩隻漂亮的角,表示他並非普通人類。角從腦袋兩側指向後方,就像天然的頭盔裝飾,又能阻擋着那頭火焰般的頭髮,使它們不致散落到他臉上。

    維恩本人就以英俊出名,卻完全不能和這人相比。若只有長相俊美,那也沒什麼,但他身軀結實雄壯,彷彿蘊含着無窮的力量,靜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就讓他有了看到怪物步步逼近的錯覺,竟情不自禁地恐慌起來。這種恐慌來自於直接的精神壓力,也來自維恩對深淵生物的瞭解。

    他知道自己今天走了大運,自深淵邪獸鬼之後,又親眼目睹極爲罕見的半魔出現。

    與這兩個人相比,牀邊站着的小怪物簡直不起眼到了極點。維恩與克雷德對視半天,才發現它的存在。他知道惡魔全由劣魔進化而來,卻不知道還有狗頭劣魔。在他眼中,可憐的奧斯長的矮,外表又醜,神情又有些猥瑣怯懦,配合上具有狗頭輪廓的腦袋,正是他見過的最醜的狗頭人。

    維恩看着面前這三個生物,大腦一時停止了轉動,要硬逼着自己,才能去想這是怎麼回事。但他還沒開口說話,便見那個女人微微一笑,溫和地說:“你醒了,記得自己是誰嗎?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若非有她在,維恩受驚嚇的程度還要再增十倍。她的通用語不太熟練,語速一快,發音就與標準發音不同,聽上去乖乖的,可她畢竟是個人類。

    蘇眉隨意一瞥,便發現維恩眼神裏的緊張,不由慶幸自己把黃眼藏了起來。她其實沒抱多大希望,因爲維恩又不是克雷德,重傷之下意識昏沉,可能一開口就胡言亂語,把街上賣麪包大嬸的名字說了出來,當成自己的名字。

    但維恩並未令她失望,隨着意識的回覆,戒心的消解,他腦中的霧氣也在消散,得以回憶起昏迷前的遭遇。他勉強開了口,以微弱到難以聽清的聲音說:“我名爲維恩,姓氏爲拉法爾馮特,是拉法爾馮特侯爵和夫人的兒子,達拉瓦山到塔琅峽谷領地的繼承人。”

    蘇眉舒了口氣,滿意地說:“不錯,你的思維很清醒。”

    維恩卻沒有迴應她,更沒問什麼廢話。就在這時,他完全想了起來,想起之前發生的所有慘事,剎那間驚恐到極點。他目光所及之處,並無騎士的屍體,明顯已經經過打掃。可這無法減輕他的不安,反倒引起了他更大的恐慌。

    他掙扎着扭動,四處亂看,結果剛剛轉頭,便看到七位騎士的屍體被擺放在另一側的角落裏,收拾的整整齊齊。最外側的屍體比他大不了幾歲,生前長相應該也算不錯,現在卻雙眼大睜,面容因憤怒而扭曲,看似索命的惡鬼。那雙眼睛早就失去了生命,卻出於不明原因,凝固着怨毒情緒,剛好與他的眼睛對上。

    維恩一見之下,竟發出了一聲恐怖到難以言喻的慘叫。他拼命向牀的方向蠕動,想要遠離這張死不瞑目的臉,甚至忘了身上的傷口。傷口因劇烈動作而再次流血,在地板上擦出一大塊血跡。他卻若無所覺,只求儘快離開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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