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始於深淵 >第六十八章
    “魔網只與靈魂有關,與體質完全無關。眼下你的情況和我極爲相似,區別僅在於我被完全放逐,你卻還保留着微弱的聯繫。”

    說到這裏時,它恨恨瞪了蘇眉一眼,又說:“我不能自行恢復,你可以。”

    “是因爲這隻眼睛吧?這倒沒錯,總覺得它好像一枚種子,種到我頭上後,就以我的靈魂爲土壤,迅速壯大,”蘇眉無情地說,“當我中了神罰的時候,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靈魂四分五裂的傾向,同時又能覺察,眼睛在我靈魂中生出了無數根鬚,死死固定着它,防止它裂成碎片。你曾說過,靈魂損傷將永遠存在,對我來說卻並非如此。”

    “啊,你沒必要把事實拍到我臉上來,你已經夠幸運了。”手機鏈繼續恨恨說。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比巫妖更瞭解古神遺骸的威力。蘇眉沒有當場死亡,它就能預計到後續發展,也更爲嫉妒。然而它仍然不心急,從不公開表露這個心願。反正,它並非首次接觸擁有神骸的人,有足夠耐心等待。對它而言,神眼最重要的始終是對魔網力量的加成,而非區區固化靈魂。

    巫妖拋棄身體後,靈魂得到數倍加固,與大惡魔不相上下。如果要選一個方面錦上添花,它寧可選擇奧法效果。

    蘇眉卻對此產生了興趣,好奇地問道:“其實我本人的感覺十分特別,難以對別人描述出來。我只想問,這隻眼睛能不能解除詛咒?克雷德背後的傷口沒有癒合跡象,也沒有惡化跡象,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莎婕娜的毒不只是毒,還是最狠毒的詛咒,所以……”

    半魔低垂着眼睛,彷彿沒聽到她的話。這乃是他的個人特點之一,從不說人類社會的客氣言辭,充分體現了出身深淵的風格。

    巫妖並未語帶譏諷,指責蘇眉爲他人出力,反而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說:“的確有這種可能,但得等你恢復再說。不怕告訴你,若你能解除莎婕娜的毒性詛咒,那麼對我也有好處。”

    它詭祕地笑了笑,可惜身爲手機鏈,別人根本看不到它在笑還是在哭。它說:“能造成那種恐怖效果,必定也和靈魂

    有關,絕非普通的,針對體質的詛咒。如果成功,就證明你能影響我的靈魂狀態。我會想出合適的方法,讓你直接修復我的損傷。”

    蘇眉嘆道:“真這樣就好了。話說回來,我去探視維恩先生的時候,他還在睡,滿屋子都是藥草的香味。難道他要睡到家裏人來接他?到那個時候,他的僱傭就不算數了吧?”

    克雷德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開口僱傭我們,本身就很可疑。你當時已經告訴他,會將他移交給家族騎士,但他依然堅持着自己的意見。這隻能說明,他不想和家族騎士碰面。”

    奧斯搞到了一把椅子,怯怯地坐在上面,此時似乎想說什麼,又趕緊閉上了嘴。

    “你看,傻大個從神遊天外中回神了,”巫妖尖刻地說,“既然如此,下個問題就交給你回答吧。他爲什麼不想和家族騎士碰面?”

    克雷德冷冷說:“我不知道。”

    蘇眉在旁代答道:“我猜他心裏有愧。他的教父被敵人殺死,護衛騎士也難逃厄運,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大概愧對騎士們的同伴吧?”

    巫妖冷笑道:“你把他想的太高尚了。他被邪獸鬼撓的像個血人,差點就因爲失血過多身亡,哪怕面對死去騎士的父母家人,也可以理直氣壯。我對這個少爺很感興趣,他身上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這些事情都很細微,但集合到一起,就成了疑點。”

    蘇眉沒問疑點是什麼,克雷德也沒問。奧斯看着他們,縮回了座椅深處。

    每個人看到維恩的慘狀時,都認爲他需要休養,不由分說地把他擡到華麗的臥室裏,讓他好好休息。若蘇眉膽敢在這時去問他問題,恐怕會被憤怒的牧師追打出來。但維恩本人不能說話,不代表別人也不能。

    她醒來當天,吃了一頓由燉肉和麪餅組成的飯,便從僕人口中得悉子爵的現狀。她的疑問不比巫妖少,所以大膽地去了他的房間,與守在那裏的女牧師攀談,得知索烏蘭老牧師和子爵的關係。

    據說,子爵非常敬重這位教父,所以每年都會來住一兩個月。聖殿牧師和他很熟,也關心他的安危。而且,生還的目擊者證明,子爵公然召集騎士,想要逃出城外。那時索烏蘭已經死去,無人能夠勸阻他的冒險之舉。當然,從結局來看,他的離去是正確選擇。

    他們暫且不知老牧師的死因,也沒有人關心。在這場襲擊中,死去的人成百上千,區別僅在殺死他們的怪物不同。老牧師被邪獸鬼殺害,還是被璽偶殺害,又有什麼不同?

    蘇眉聽完這些八卦,便默默返回了房間,將事情告知巫妖等人。因此,巫妖纔會說“他身上有疑點”。

    她很明白,巫妖這人心理陰暗,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比如維恩先生招來深淵居民,殺了他的教父。可他沒有這麼做的理由,更無法解釋險些死在邪獸鬼手上的事實。

    “憑空猜想於事無補,”她說,“維恩先生總有醒來的一天,那時再看他的反應好了。這和我們關係不大。無論他僱傭不僱傭,我們都要去附近最繁華的大城市。”

    巫妖對此持相同意見,並且叫囂道:“和他要錢,要謝禮。他許諾給我榮華富貴,就得乖乖把榮華富貴交出來。”

    “……代詞應該是‘我們’,不是‘我’。”蘇眉糾正道。

    侯爵派來的隊伍跨越整個領地,在數天之後到達。維恩的傷口正在收攏,處於令人全身發癢的結痂狀態。他人還是那麼憂鬱,經常不問就不說話,活脫脫一個遭受了極大創傷的青年。蘇眉試圖安慰他,都被他冷冰冰地擋了回來。她連碰幾次釘子,便放棄找出突破口的嘗試。

    他也許後悔過輕率的僱傭之舉,但從未說過想要反悔。蘇眉不清楚他的想法,心想他那時驚慌失措,可能想用金錢爲代價,收買離自己最近的保護力量。如今他不需要他們保護,但不在意那點僱傭費,所以就隨他們去了。她和錢又沒仇,自然不會主動要求解除。

    騎士首領迪利安率隊抵達白鷺城,帶來印有拉法爾馮特家徽的舒適馬車,並在進城後,直奔城主府邸,與傳聞中只剩一口氣的少爺見面。

    他年紀與維恩的父輩相同,至少在五十歲以上,高大魁梧,長相卻很斯文,完全沒有兇惡的感覺。如果他把那身盔甲脫掉,穿上圖書館長的服飾,氣質倒和索烏蘭很相似。蘇眉意外得知,死去的騎士中,有一位是他的兒子,也是維恩生死相交的好朋友。但他絲毫不露悲傷之情,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發覺維恩性命無憂後,根本沒去向他噓寒問暖,反而找來城主,仔細詢問事件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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