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唯一一個沒說話的臣子是厲輕言。
他就那麼安靜地站着，什麼話都沒說。
洛清寒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淡淡問道。
“厲侍郎怎麼不說話？”
如今厲輕言已經是吏部侍郎，官居正四品，有入殿議政的資格。
厲輕言：“選秀乃陛下的私事，微臣只是外臣，無權干涉陛下的私事。”
他很清楚，皇帝心裏有人，即便那人不在了，皇帝也還是忘不掉，既然忘不掉，又怎麼會願意去接受別的女人？
其他人聽到厲輕言的話，臉色都不太好看。
有人冷哼：“厲侍郎這話說得輕巧，陛下的子嗣關乎江山社稷，我等身爲臣子，理應規勸陛下多多開枝散葉。”
厲輕言也不分辨，只應了句：“您說的也有道理。”
到最後皇帝還是沒有去碧桂閣。
傳話的小太監不敢說皇帝不願來，只說皇帝忙於政務，暫時脫不了身。
太皇太后聞言，心中略有不滿，可礙於妃嬪們在場，她也不好將這點不滿表露出來，只不輕不重地說道。
“既然皇帝這麼忙，選秀的事情就由哀家和諸位妃嬪幫忙分憂了。
哀家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可能會看錯看漏的地方。
你們等下可得看仔細點兒。
若有看到合適的秀女，一定要提醒哀家。”
妃嬪們恭敬應道：“喏。”
秀女們分批進入殿內，挨個介紹身份。
白妃一想到這些女人都是來跟自己搶皇帝的，心裏就不舒坦，無論看到哪個都不順眼。
偏偏太皇太后還在上首坐着，她不敢將自己的心思顯露出來，以免被人說成是嫉妒，只能硬生生憋着。
景妃看着面前這些顏色嬌豔的小姑娘，心裏也不太舒服。
可她一向長袖善舞，不管心裏怎麼想的，面上都擺出一副端莊大度的模樣。
她積極地給出意見，幫太皇太后挑選秀女。
這般大度的樣子，果真贏得了太皇太后的賞識。
陳婉儀見狀，像是受到啓發，也模仿景妃的做法，主動幫忙出主意，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討好太皇太后。
有她們三人說話，整個選秀過程倒也不至於太過冷清。
最後被留下的秀女一共有六個。
其中就包括太皇太后的一個侄孫女，名叫陸佩兒。
太皇太后孃家姓陸，按照陸家的想法，是打算把兩個適齡待嫁的閨女都送進宮中，但被太皇太后拒絕了。
若把兩個都送進宮裏，外人少不得要懷疑太皇太后的意圖。
她不想惹這些麻煩，只要一個進來就夠了。
除了被留在宮裏的六個秀女，太皇太后又從中挑出四人，配給宗室子弟。
秀女們頓首謝恩。
如此一來，今年的小選便順利結束了。
下午，太皇太后親自去了一趟未央宮，將選秀結果告知皇帝。
洛清寒淡淡應了聲：“有勞皇祖母了。”
太皇太后一看到他這幅樣子就來氣蹙眉說道：“你有什麼意見就直說，沒必要擺出這幅樣子。”
洛清寒：“朕沒什麼意見，朕只是不想選妃而已。”
太皇太后更氣了：“你不想選妃也行啊，那你生個孩子出來啊！哀家都不要求一定生皇子，先生個公主也行啊，至少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
洛清寒如今已經二十歲了。
許多人在他這個年紀，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可他卻連一個都沒有。
外面有不少人拿這事兒說嘴，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當然，沒人敢把那些話拿到明面上說，可架不住人傢俬底下議論啊。
洛清寒默然不語。
太皇太后：“你怎麼不說話？”
洛清寒：“朕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能說什麼呢？
說他不想生孩子嗎？
這話要是真的說出口，立馬就能把太皇太后氣得暈過去。
太皇太后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把壓在心裏的話問出了口。
“你是不是還惦記着蕭側妃？”
洛清寒又不說話了。
太皇太后質問：“後宮這麼多女人，難道還比不過她一個死人嗎？”
聽到死人二字，洛清寒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
他想要反駁，想說她沒死，可一想到從厲輕言家裏搜出來的那些信，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太皇太后看到他發紅的眼眶，怒火立刻就熄滅了大半。
她剛纔是話趕話，現在不免有點後悔。
不該說這些的。
太皇太后無力地嘆息。
“算了，哀家不說她了。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你是皇帝，不能沒有子嗣。
你就算不爲自己想想，也該爲大盛江山的未來想想。”
等太皇太后走了，洛清寒揮退殿內伺候的人。
他打開櫃子，從裏面取出一個帶鎖的小木匣子。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鑰匙，插入鎖孔，打開小木匣子。
匣子裏面靜靜躺着二十封信。
每一封信的信封都寫着四個字——
太子親啓。
即便寫信的人已經很努力地想要把字寫得好看一些，但看起來還是有點醜。
其實也不算醜，就是字體有點胖，看起來憨憨的。
洛清寒的指尖從信封上輕輕撫過。
去年年底的時候，忠武將軍府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寫着太子親啓。
蕭凌峯怕信裏不乾淨，就擅自拆開了信封，看完了信中的內容，這才知道信是蕭兮兮寫給太子的。
當然，那時候的太子已經是皇帝了。
蕭凌峯將這封信交到皇帝手裏。
那時候洛清寒還以爲蕭兮兮是回玄門了，他到處讓人打探玄門的所在，想把蕭兮兮找回來。
乍一收到這封信，他既驚又喜。
蕭兮兮在信裏說她已經完成了師門任務，現在無事一身輕，便想到處去玩一玩看一看。
她還說了一些自己的近況，言語很是輕快。
她在信的末尾表示，自己在外面玩得很開心，希望太子不要去找她，同時也希望太子能在繼位後做個好皇帝，不要枉費她的一番心血。
這封信寫得很隨性，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就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
洛清寒看完信後第一個反應是放心。
從信裏的內容來看，蕭兮兮至少現在是安全的。
只要她安然無恙，其他的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