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景苑的門開了,上次迎她的何嫂子探出頭,臉上神情有些冷淡,“大少奶奶這麼晚來有何貴幹?”
葉清潭淺笑沒有答她。半夏脆聲聲說是來給老太君請安。
“奴婢看大少奶奶這時候來不合適,老太君正在氣頭上,剛纔司簪姑娘來特意交待,今晚上老太君謝客。奴婢請大少奶奶還是回去吧!”何嫂說着就要關門。
半夏伸只腳進去卡住門,“怎麼對大少奶奶如此無禮?”
“那麻煩何嫂子代我傳達,就說清潭明早回江都孃家,今天過來給老太君辭行了。”
“辭行啊!那就進去看看吧,老太君見不見的,還得看司簪讓不讓大少奶奶進屋呢!”何嫂子有些幸災樂禍。好像葉清潭肯定進不了屋去似的。
半夏收回腳,何嫂子打開門放她們進去。
到了門廊下,葉清潭卻沒見到丫頭守門。她不方便直接進去,想叫半夏去稟報。正要開口,門裏傳來激烈的說話聲。
“……這事沒什麼好商量的!”方老太君的聲音乾脆痛快,透着威嚴。
葉清潭趕緊息聲,拉上半夏隱在門廊後。
“咱們江南的風俗,行冠禮是男子的人生大事,三弟總算成人了,老太君事情多顧不到,應該也不需要請多少賓客,有個見證就行……”
黎氏近乎求哀求,聽得葉清潭心裏發顫。
“別說了,你給他修閣樓,給他做衣裳,還敢拉他到前廳替方旭迎親拜花堂……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你還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裏嗎?這次又要弄什麼成人禮,實在是想氣死我!我纔不認他是方家子孫,就讓他在那片杏林子自生自滅吧!”
老太君拂袖怒氣衝衝地腳步聲往內室去了。葉清潭叫半夏趕緊和她離開。兩人出了怡景苑,身後何嫂重重地關上大門。
葉清潭能感覺到何嫂嘲笑的目光。她倒不怕她那副嘲笑的嘴臉,她是擔心她婆婆黎氏,幾次三番爲了別人在老太君面前受氣,圖的是什麼?黎氏口裏的三弟,難道就是方家三爺方鴻書?
應該是啦!那片杏林子,修閣樓……應該指的都是那個人。
葉清潭定了定神,擡頭見天邊難得露出一輪半月。月光柔和地沐着繁花草色,這麼美的夜色呆在屋裏實在可惜了,她往攬月池走去。
半夏在她身後“咦”了一聲,“大夫人出來了。”
葉清潭回身見黎氏從怡景苑出來,形容身姿一副落寞的樣子。黎氏在怡景苑門前猶豫了一下,擡步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葉清潭索性停下來等她。待走近了過去給她見禮。黎氏似乎心事重重,看見葉清潭勉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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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難得見到月色,想去攬月池看看。攬月,攬月,有月的時候應該最美。”葉清潭微笑着道,希望她的玩笑話能開解一下她的婆婆。
到了攬月池邊,黎氏的目光時不時地望向杏林那座破閣方向。葉清潭像是無意間看見破閣方向透出的燈火,驚訝地說:“那邊還有人住嗎?”
“啊?噢!有人住。”黎氏支吾着,神情更顯清寂。
她在老太君跟前碰了一鼻子灰,哪有心情賞什麼月色,可是若去杏林深處的破閣,又不知該怎樣和方鴻書說她給他的承諾。
她一直以爲只要她出面,老太君多少都會顧着體面不會太爲難。沒想到這次不過一個成人冠冕禮,老太君就炸了鍋。看來老太君的心裏,終是放不下那段恩怨……
“早上我見抱琴過去送飯,那閣樓正在翻修,若是修葺好了,實在是個好去處呢。四面有窗,登高一望,可將杏林風光盡收眼底。”
黎氏苦笑,“風光都是給有閒心的人欣賞的,那裏住的人能有個溫飽就不錯了。”黎氏意識到說漏了嘴,趕緊望向葉清潭。葉清潭似乎沒有聽清她的話,她才舒了口氣。
葉清潭望着池水,蓮葉下的魚兒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她真希望能看到那條小錦魚。她擡起眸光望向杏林,幾經風雨,杏花已落了不少。淡香卻始終不散,若隱若現縈在鼻息。
“我們江都的寒雲寺就有這麼一山的杏林,每到春暖花開時,好多人家的少年便去寺裏行弱冠禮。沐浴齋飯,燒香誦經,祈願天地神佑。引得好多人去看熱門,實在是一道風景呢!”
葉清潭輕笑,見黎氏頓時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由得蕩起兩點梨渦。“雞鳴寺比江都的寒雲寺大多了,單是給香客歇腳的寮房院子都比寒雲寺大。我還是第一次去那麼大的寺院呢!”
葉清潭見時候差不多了,黎氏的臉上已經露出喜色,她便告辭回舒園。走了幾步,回身見黎氏和抱琴快步朝杏林小徑走去。
“大少奶奶的主意可真好,這樣大夫人就不用爲給三爺做成人禮而發愁了。”半夏歡喜的樣子,好像她得了什麼好處似的。
葉清潭停了腳步,“什麼主意?你這個小丫頭又明白了什麼?”
“大少奶奶不是給大夫人出主意,讓到雞鳴寺給三爺做冠冕禮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這可都是你說的話吧!”葉清潭淺笑,看半夏發怔的樣子覺得很有趣,她快步進了院子。
春雨和春風急匆匆地提着燈籠迎面過來,葉清潭讓到一邊,兩人頭也不擡地朝大門走去。半夏又想說點什麼,被葉清潭止住了。
“她們又沒規矩!”半夏氣不過。
“她們是心裏有事,眼裏纔沒旁人。只是不知她們這麼匆忙是要去哪兒?”葉清潭看得清楚,春風春雨兩人的眼裏都蘊着淚光,看不見她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