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了燕婉兒的眼淚在藥湯中,童嬤嬤小心地喂王爺夫人喝下。
童嬤嬤到門口喊含蕊送葉清潭去前院耳房歇下,“記着,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許去打擾葉大夫休息,綠荷綠柳她們就守在葉大夫門邊,有什麼事可以及時照應。一個時辰以後,讓含香她們都到這邊候着。”
童嬤嬤這麼安排,不外乎是怕葉清潭有心逃走。如果是來王府騙喫騙喝的江湖郎中……童嬤嬤眼神一凜,三日後見分曉!
回到耳房,含蕊客氣幾句就帶上門出去了。屋子不大,也沒什麼可消遣的,枯坐一會,茶也喝乾了,眼見着窗外日頭慢慢西墜,就打算出去走走。
葉清潭記得南亭書齋門前的那汪湖,此時應該很清涼了吧。夕陽下欣賞一湖繁荷盛景,何其美哉!
誰知她才推開門,一直候在門外的兩個小丫鬟就機警地迎上來,“請問葉大夫有什麼需要?”
“我想去湖邊走走可以嗎?”
“這個嘛……”兩個丫鬟對望一眼,其中年紀稍長的綠荷歉然道:“真對不住您,童嬤嬤吩咐,如果葉大夫有什麼需要,讓奴婢們代勞,葉大夫只要呆在屋裏就好。”
竟然被禁足了!
葉清潭心裏苦笑,轉身進屋拿了茶壺讓她們添水來。
“這茶已經淡了,奴婢給葉大夫重新沏碧螺春來可好?”
“多謝!”葉清潭知道小丫鬟也是覺得過意不去,也沒必要讓她們難做。轉身帶上門又坐回窗前。
天終於黑下來,葉清潭坐得腰有些酸了,癡癡地盯着窗外無風不動的樹影,心念突然一動。既然仙法可以幫燕婉兒找出威脅她的人,當然也可以幫自己解開疑惑!
她正打算使出仙法,解開葉清潭與丫鬟清潭之間變幻的緣由,這時門外有人叩門。
“葉大夫,喫晚飯了。”
晚飯還算豐盛,葉清潭也不客氣,喫個杯光盤淨。喊丫鬟進來收拾好,不等她們帶門,她從裏面將門拴上。
淨好手臉,對着鏡中自己的嬌容,葉清潭癡望了一會,知道這只是一時的美貌,明早辰時,又要遮面示人。
盤坐在鏤花廂牀上,閉上眼睛,使出仙法。
雲氣浮上來又散去,眼前突然黑茫茫一片,一道閃電連着一聲霹靂,照亮了黑暗中的一男一女。兩人牽着手奔跑着。
猛然一道紅光從地底沖天躥起,原本黑沉沉的大地頓時被撕裂成兩半。
“地震了!”男子震驚又鎮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話音剛落,女子就被眼前的裂縫吞沒,如一道銀光直墜地底。
“清潭,清潭 ~ ”男子的聲音被黑暗吞沒……
只一眨眼的功夫,紅光消失不見了。天黑沉下來,黑得指手不見五指。
不知過了多久,無邊的黑暗消散淡去,一縷明媚的春光照亮大地,青山綠水,農田村舍一片片掠過,一隊迎親的儀仗走在飄着花香的山道上。
寶頂紅帳八擡大橋穩穩地行在隊伍中間,風吹草動,轎簾輕擺,誰也沒注意到一道銀光眨眼間鑽入花轎……
葉清潭驚出一身冷汗,這才認清真相!
那個喊她名字的男子,她覺得那麼熟悉,似乎他手上的餘溫,還留在她的手心裏。可是她想看清他的臉,卻只能看見閃爍的眸光。
難道那男子是方安旭?
葉清潭渾身打個機靈,方安旭是當今皇上的東牀駙馬,與她葉清潭又有何關係!
一夜未眠,葉清潭很後悔昨兒就該讓王爺夫人醒來。想要了解過往事情真相的急迫,讓她決定一會就把仙豆用上。她想馬上就鮫鯉王府看看,看看那位方安旭世子,會會原先的沈云溪姐姐……
喫罷早飯,含蕊帶她又去王妃牀前用藥。含蕊到了院子門前止步,讓葉清潭自己進去,“童嬤嬤有吩咐,這會誰也不可靠近。”
葉清潭馬上明白了,燕婉兒肯定已經在裏面了。
果然,燕婉兒換了一身玄色衣裳,頭臉包裹得嚴嚴實實,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桌上擱着玉碗和兩碗藥湯。
童嬤嬤面色很難看,顯然昨夜也沒睡好,說話嗓子都是沙啞的,“葉大夫,這位姑娘有要事要出遠門,你看咱們能不能今兒就把明兒需要的藥引備好?”
“嬤嬤的意思是請這位姑娘一次多流一些眼淚是嗎?”
童嬤嬤無奈地點頭,儘管她也知道藥引需要新鮮的效果纔好,可是事發緊急,不得已而爲之。比起王爺夫人的性命,更要緊的是燕氏九族的性命……
“這個倒也可以,不過嬤嬤也知道……”
不等葉清潭說完,童嬤嬤打斷她:“老奴知道藥引要新鮮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請大夫一定盡力治好我家夫人。”
童嬤嬤的話已經很明顯了,救王爺夫人的命已經排在了第二位。能讓燕婉兒不得不離開的,也只有威脅她假冒公主的事了。
葉清潭知道多說無意,但是不能不和燕婉兒打探一下。挑眉心生一計,對童嬤嬤道:“嬤嬤也知道藥引需要新鮮的,既然這位姑娘必須得離開,那也不是沒有辦法,只需要將姑娘的眼淚盛在荷葉上,就可保持藥效了。”
“這個好辦!”童嬤嬤眉眼松乏了些,馬上出門讓人去摘。
“姑娘這是要去哪兒?”葉清潭端起藥湯吹了吹浮起的熱氣,藥湯隔着碗都還覺得燙,正好趁這個機會和燕婉兒說話。
“天下之大,哪有我容身的地方。看來只有我死了,才能天下太平。”燕婉兒說着眼淚就掉下來。
葉清潭忙遞上絲帕,“這會姑娘還是莫要撩動悲傷!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昨天姑娘不是已經找到那個寫信想要威脅你的人了嗎?”
“正是因爲知道是誰要害我,我父親才更加懼怕。一會我要隨他去邊塞,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回來……”
燕婉兒沒有接葉清潭遞給她的絲帕,撩起頸下的玄巾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