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門房據說已經從特需病房回來。
他遠遠的和凶神惡煞一般的門衛打了個招呼，雖然在非常時期，張子默依舊很謹慎。
門衛的桌子已經從一張變成兩張，沙礫戴着口罩，張子墨覺得他看起來順眼多了，最起碼現在看起來沒有那麼嚇人。
距離2米，張子墨剛要拿起筆做了記錄。
“消毒。”沙礫冷漠的聲音傳來，像是一枚子彈，命中張子默的心臟。
張子墨怔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多出來的一張桌子上除了筆和本之外還有酒精消毒劑和手消。
手消消毒，張子墨做的很到位。
拿起筆，做完記錄，又用酒精消毒液噴了自己身上、還有那管筆。隨後張子墨微微躬身，儘量和沙礫表達出自己的友善。
程序繁瑣，沒想到機關樓已經嚴格到了這種程度。
進電梯，電梯的側壁上有一塊海綿，上面扎着牙籤，下面有一個小垃圾桶。
張子墨小心翼翼的拔出一根牙籤，用牙籤代替手指，按下按鍵，然後把牙籤扔到垃圾桶裏。
電梯到了3樓，張子墨走下電梯，來到馬修德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進。”
張子墨按動門把手，走進辦公室。
沙發位置的茶几上放了一個手消……
張子墨現在看見手消就噁心，已經到了厭惡的程度。可是沒辦法，非常時期，必須要做好消毒工作。
沒想到來找馬院彙報個情況竟然這麼難，嚴防死守，在劍協醫院真心不是開玩笑。
又一次消毒，張子墨沒有走到馬修德面前，而是直接坐到距離他三米的沙發上。
“馬院，我再一次申請進發熱病房。”張子默堅定的說道。
“跟你說了多少次，你不能進去，留在外面。”馬修德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拒絕了張子墨的請戰。
“馬院，我看到華山醫院張主任的視頻，張主任說黨員必須在第一線。當時吳老師也讓黨員起立，必須衝在第一線。我作爲一名黨齡……”
“別扯淡，張主任的視頻我也看了。”馬修德說道，“人家華山醫院兵強馬壯，有的是人手。咱們有多少人？本來重症這一塊做的還不錯，吳老師的意思是慢慢培養咱們自己的人，可遇到疫情，劍橋的醫生護士一撤……”
“所以我更應該進去。”
“視頻一樣能看見患者狀態。”馬修德鄙夷的說道，“張主任，就你的身子骨，進去穿防護服能堅持多久？全國專家組的各位專家爲什麼不去一線？去了也扛不住，還不如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好自己的工作。
你要做的是咱們劍協醫院發熱病房的大腦，而不是雙手！張主任也就是去查房，你看你，非要去值班，腦子進水了？”
“可……”
“這和逃避沒什麼關係。”馬修德想了想，“這樣吧，每天你換衣服進去查一圈房，馬上出來。”
張子墨想了想，似乎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行。”
“強度怎麼樣？”馬修德問道。
“一線的人有點累。”張子墨嘆了口氣，“咱們的人手太少。”
嘆氣似乎會傳染，馬修德也隨着張子墨的嘆息聲嘆了口氣。
“馬院，形勢不容樂觀啊。”張子墨說道，“我看了柳葉刀上的一篇文章，說是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用數學模型測算，如果魔都控制不力，會有80萬人被感染；如果防控做得不錯，應該有8萬人被感染；如果做得非常好，感染人數也會接近3萬人。”
“是麼？”
“嗯，我當時就想問吳老師是不是真的。可靜下來仔細一想，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別琢磨了，幹好本職工作，注意防護，一定要注意。”
“咱們能不能參考魔都的做法？”張子墨問道。
“你怎麼這麼關注魔都？”馬修德不解。
“魔都第一時間成立了專家組，後來很快分成兩個專家組。張主任擔任的是醫療救治組組長，還有一個組是公共衛生組，組長是原魔都衛生局巡視員彭靖。
也就是說，一組是臨牀醫生，負責治病救人；另一組是疾控專家，負責疫情防控。”
“這是省市領導操心的事情。”
張子墨想了想，點了點頭。
針對於張文宏主任說的醫防融合，馬修德研究過，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和現在沒什麼關係。
帝國理工學院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數學模型，怎麼能計算出這麼高的數值呢？馬修德有些不相信。
可每當想要不信的時候，無數畫面在腦海裏出現，天河市不就是這種情況麼。
遭遇戰，天河市剛一接觸已經瀕臨崩潰。別說是天河，省城這兩天也亂糟糟的。
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大的事情，防控工作複雜到了極點。
張子墨看着馬修德一臉愁苦的表情，他小心的問道，“馬院，最近省城怎麼樣？”
“不好。”馬修德嘆了口氣，二院現在已經基本處於癱瘓狀態，只有韓廣雲韓處長一個人在前線。
“……”張子墨知道爲什麼，非臨牀出身的院長根本擔負不起來這種擔子。
別說是他們，張子墨設身處地的想過，假設自己在同樣的位置上，估計做的也不會很好。
可是好不好是一回事，……是另外一回事。
“昨天看到張文宏主任的視頻，我纔想到一件事——咱們可以通過魔都的經驗來完善工作。”馬修德說道，“其實吳老師在，這都不是問題，我是實在聯繫不到魔都的院長。”
“然後呢？”
“和薛院通了電話，他年前剛去魔都開會，認識了幾位院長。”馬修德說道，“薛院在問他們防控工作的程序，估計很快咱們就要按照他們的方式來做。”
“那就好。”
在某種程度上，張子墨也相信魔都能把這件事情做好。
畢竟敢於喊出讓共產黨員頂在一線的主任，這就是業界良心，肯定不會有榮譽就上，有責任就推。
人比人，真是差距很大，張子墨心裏罵了幾句娘。
不讓醫生護士戴口罩這種狗屁點子都能想出來，真心是草菅人命！